距离南江惨败过去的第三日，午夜。
古月笙虚弱靠着石壁上小声喘气，，两只眼睛布满血丝，脊背上尽是虚汗。
“唉！”
古月笙捂着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好摆脱梦境的阴影。
自从被重伤之后，古月笙就夜夜做梦，南夷时期、拜师时期、曌乱时期、虞地时期……
好的、坏的，各种往事犹如大锅炖一样借着梦境一股脑塞进他的脑子里面。
没办法，自从北虞那次秘术反噬之后，自己的精神就一直这么差，只要稍稍经历了战斗，他的梦里就会不断回忆过往，虽然什么都看了，但什么都记不住，唯有恶心和头痛留在他的脑中。
这还真是有点对不起小觉贴心的照顾，无论她照顾的多好，身体和精神无论怎么样都恢复不了。
不过说起来，这孩子去哪了？
古月笙环顾四周洞穴里面没有空世觉的踪影，平时这个时候孩子十有八九都是身披软甲腰挂短剑而眠，那怕睡着了，那张冷艳的小脸也是杀气腾腾的模样，整个人笔直坐着像极了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
今天利剑没有守护自己跑去哪了了？
古月笙刚刚从梦中惊醒，根本就睡不着了，在加上内心的不安，他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壁走出洞外。
果然靠近洞口之时，果真在悬崖边那小小的白色身影。
十年，古月笙认识空世觉的世间有十年，他见识过空世觉的多面，如在敌人堆中的杀戮兵器，如细心照顾明世觉和自己时的冰山美人。如认真听课爱作笔记的好好学生……
但今晚的空世觉又有点不一样，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衫，她手中拿着紫色葫芦，手掌轻轻摇晃，淡淡的水声从葫芦中随风传来，随晚风而来还有那浓烈的酒香。
借着月光，古月笙能看清空世觉的侧脸，那湖蓝色的眼睛望着闪烁的星空眼神温和，那樱桃小嘴时不时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两条晶莹剔透的赤裸玉足在悬崖边轻轻摇晃勾引着他人的视线冰雪初融，百花盛开。
古月笙满脑子都是这八个字，她不是没有见过空世觉如此温柔的一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若不是他胸口上的伤口依然奇痛无比，他估计都会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
“月亮，也就只有你愿意听我的倾诉。”
空世觉说话了，向来十分冰冷的语调，这次却带了无法的三分乞求和两份疑惑。
“为什么我那简单的愿望就是不能实现，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像个普通女子一样的生活呢？为什么要把这沉重的宿命强加在我头上？”
女孩抬起头，湖蓝色的眼睛泛起涟漪。
“无论在虞国还是这一次，我只想平平安安和我爱的人生活，却还是无法顺心，那个人也找到了我，给我带上新的镣铐。”
“主人被迫跟随祭品军队，而深受重伤现如今伤口被恶化，我也不得不给他喂下那个人的药，我明明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了。”
空世觉说着说着，将葫芦递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此时空世觉那原先素白的脸蛋已经生出一片片红云，宛如带着露水的红色花瓣，而此时的古月笙却没有心情去欣赏，空世觉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祭品军队，说的是青凤军，那个人指的是谁？喂给自己药又是什么？
还有这孩子从那里知道我会遇难的消息？
古月笙心情沉重起来，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然而却什么都不肯和自己说，眼前的女孩让他感觉到了陌生和酸涩。
“我也不乞求这一次能顺利渡劫，我只希望主人能平平安安回家，我已经伤害了他一次，我不想伤他第二次，月亮，看在我常常和你聊天份上，真的就拜托你了。”
空世觉显然是不胜酒力，她直接躺在悬崖边上，神情恍惚的自顾自说着胡话。
“对不起，主人，我真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你的，我只是怕你厌恶我，我是个杀人魔、无耻之徒，也就只有你愿意接纳我，若我说出来，我最后的庇护之所也要没了，七年前的伤口一定很痛，对不起，原谅我……”
古月笙走近这个女孩，才发现这件白长衫不是自己这几天换下来的心衣吗，空世觉将它洗干净了之后穿在身上，而她用力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在依偎在谁的怀中，挂着泪珠的睫毛上微微颤抖，宛如蝶翼轻分，她嘴里口齿不清说着道歉。
寒风狂吹，挂在人脸上生疼，熟睡的空世觉身体止不住颤抖。
古月笙沉默许久，随后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抱起已有半醉的空世觉，将她带往洞内。
无论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最终还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古月笙感觉到了那冷热交互的眼神，他低头一看，之前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空世觉正在平静看着他。
“主人，我喝醉了，什么话都会往外讲的”
“你这个样子像是喝醉了吗？”
“醉了就是醉了。”
空世觉微眯着眼睛，她翻了个身以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在古月笙的怀中，她清冷的声音宛如月光下的溪水缓缓流动。
“白鹭墓穴被人发现了，而地点就在黑虎山下，就在我们附近，主人，去往黑虎山地图，我随身携带。”
“呵……还真是有意思，但关我何事？白鹭曌又不是我祖先……”
还没等古月笙说完，那空世觉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出鞘的利剑打断了古月笙。
“主人，你必须要去！不去的话，会有人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威胁我？”
古月笙眉毛一挑。
“这是事实陈述，主人，我检查过你的身体开始越来越虚弱了吧，当年曌乱给你留下的后遗症一直在折磨你，创造新的身体方法就那里面，当然，主人你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方法，虽然有些委屈主人你，但比前一种更加安全。”
空世觉眼睫微垂，占了一点飞灰，轻轻颤动。
“安全，听上去不错，是什么办法呢？”
古月笙下意识接了话头。
“三天后是我的芳诞，已经是大人的我可以作为主人的新的身体。”
古月笙的声音忽然中断了，空世觉小睁开一只眼睛，带着淡淡的决然和古月笙对视。
“这个笑话不好笑！”
古月笙冷冰冰回答。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不是笑话，是我的决心。”
空世觉坐了起来，她对着失魂落魄的古月笙，将他那冰冷发麻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外表冷漠的空世觉脸热得有些烫手，像是煮熟的豆腐脑，古月笙仿佛只需轻轻一碰，就会轻而易举碎掉。
“主人，你看至少这具身体的肌肤，可是上等的的，我每天为了这一刻都在保养。”空世觉眨巴眨巴眼睛，言语之中隐隐还带着一点自豪和炫耀。
“胡闹！”
古月笙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他想要说自己不需要女孩的牺牲，自己能挺过去，然而每天身上大片大片的伤口出现时，古月笙明白头上那把刀又落下一寸，这一次随军南征，便是希望自己死之前，能给这两个丫头一个安身之所。
这丫头身体是不能换的，好不容易的白菜，他下不了手啊，那么在古月笙面前只有两条路，等死和去墓穴。
答案已经很明了。
“主人，你想去哪里？”
“白鹭墓穴”
古月笙哭笑不得回应。
“主人，不舍得我啊。”
空世觉语尾随嘴唇微微上挑，似轻还重，略显轻佻，眼底似有如火骄阳。
古月笙没有接空世觉的话头，他眼里空世觉那精致的容貌如蒙上一层白雾，他站起身，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将内心那小小的难过表现出来。
“小觉，我们是家人吧？”
空世觉眼中的光芒忽然黯淡下去，如寒星坠落，她伴跪着地上向古月笙行礼。
“主人，若事情结束，空世觉必白衣负荆向您请罪。”
“好了好了，既然决定了目的地，我们就赶紧出发吧！”
古月笙闭着眼睛转过了身，他没有接受古月笙的歉意，也不想接受。
“主人，请等一下，打开曌墓，需要两把钥匙，我是一把钥匙，我们先要去另一个地方，得到另一把钥匙。”
空世觉说。
“什么地方？”
“无虑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