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相信？可云渊自己却相信，他看着苏妃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之色，但是他没有再问了，只去甘露殿看望了皇后娘娘之后，便离开了临云宫。
“今年夏天比往常要来的早些。”云治笑道。
“三哥如今在朝中如履薄冰，竟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你想看见我哭？”
云渊一愣，他没想到云治竟还有心情打趣他。
“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母妃有失宠之势，一向支持我的陆相如今境况凄凉，我自己在朝堂上已屡次被父皇斥责。”云治又淡淡地笑了，“你若不来，我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
“抱歉。”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来到了清城四景之一的闲玉湖旁，湖中荷叶才露出点点绿意，并没有铺开，云渊望着湖中，记起昔年他和云治在凉亭中喝酒时，他曾说过——
“清城四景，睿王府独占其二，三哥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并不是有野心的人，可猜不准云治有没有。
“三哥，你可曾想过那个位置？”云渊缓缓问道，
云治仿佛是犹豫了一下，“从前没有想过。我也曾说过，我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远离朝堂，什么都不用顾虑。”
云治从接触朝堂开始便做的是户部的官，如今已是户部尚书，“我和你一样，也厌恶阴谋权术，所以羡慕你，覃相并非愚笨之人，你以为他将女儿嫁给你为的是什么？”
“我现在不知道了。”
“陆鸢即便还活着，也不会比覃纨快活。”
“我今天来找三哥，是想问一件事。”
云治道：“什么事？”
“覃公训是否受了你的指使才构陷大哥？”
云治摇了摇头。
云渊望着闲玉湖的一池碧水，惨然笑道：“等这湖里的荷花开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来赏荷。”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北辰先生，你出来吧。”云治朝院外说了一声，一个人影从墙后跃入。
“你说说看，计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他？”云治的语气颇为无奈，在他看来，云渊冲动易怒，空有一身胆气，做起事来却从来不考虑后果。
“殿下若想得到计姑娘，并非不能办到。”
云治却笑了笑，“还是罢了。在计姑娘和皇位之间，四弟肯定会选择前者，而我……”
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却觉得这天下比起计姑娘来，更加可爱，我若现在得到了计姑娘，将来却又对不住她，却并非我的本意。”
北辰清一道：“可他已经有了王妃，而殿下您却没有。”
云治闻言，面露愠色，沉声道：“我有的，煜儿的母亲虽然已经过世，可她永远是睿王妃。”
北辰清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沉默不言。
云渊离开睿王府的时候，的确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看得到今年闲玉湖满湖荷花盛开的景象，他打算去一趟息王府，但是并没有去成。
因为在半路上，他正好撞见了宫中宣旨的内侍成尚，成尚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他的表情告诉云渊，这道圣旨的内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成尚见了云渊，二人相视之下，成尚的目光有些闪躲。
云渊平常对宫中的人一向避而远之，但成尚走的这条路明显是通向睿王府，他在听苏贵妃讲了茹妃救他的一段往事之后，对茹妃和云治原本就心怀歉意，现在是明知道睿王府可能出了事，他不能不管。
他迎上前去，成尚吓了一跳。
“成公公要去睿王府宣旨？”
成尚一时没有回答，只有些漠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出了什么事？”
成尚闻言不答，却冷冷地笑了笑，“殿下果真不知道？”
“本帅应当知道么？”
成尚将云渊大量了一番，终于凑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直到成尚走得远了，云渊仍然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安州刺史陈策向中书省发了一道密函，状告户部尚书在治理离江水患时中饱私囊，罔顾民生，致使安、弋、埕三州灾民因水患而死者不计其数，附在密函中的，还有一份账本和三州百姓的万民书。
云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云帅府的，虽然已经是初夏，他只觉得很冷。
定远侯苏复任云卫军主帅时，曾招揽过许多有识之士在军中任职，他们虽然并非军旅之人，但大都负有行军布阵之才，而陈策正是赴清城参加科举而终未及第的无数士子之一，后来他称为苏侯在军中最重要的谋士，后来更是被引荐给云绪，终于官至刺史之职。
而云渊在军中对他向来尊敬，视他为亦师亦友的朋友，从前征战沙场，他们不知道喝过多少回酒。
现在陈策竟越级弹劾亲王，这难道是为了他？
云渊很想亲自问一问陈策，然而安州路远，当然不可能。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却拼命地摇了摇头，他实在不应该有那种荒唐的想法。
“殿下。”卫离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云渊魂不守舍的样子，在息王谋反苏侯自尽的时候云渊曾曾经失魂落魄过，后来认识了计繁，也常常失神，他以为云渊是为了计繁的事，“睿王殿下被传入宫中，看情形不是什么好事。”
云渊回过神来看着卫离，眼神有点迷离，仿佛不认识他。
卫离一惊，走上前两步，生怕云渊一个不稳就摔倒了。
但云渊仍然站着，只冷冷地道：“谁告诉你的？”
卫离一怔，“是花折姑娘。”
云渊叹了一口气，才走到二门便又转身朝外走，卫离也不拦，只跟在他后面。
云渊果然去了墟泠酒坊，他实在是太想喝酒了。
他的目光一落入计繁的眼中，连计繁也忍不住觉得难过，她有点莫名其妙。
“陪我喝酒？”
云渊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却不容计繁拒绝，计繁于是点了点头。
她让若竹吩咐人将酒坊里最好的酒搬了好多坛来，将桌案前围了一圈。
云渊看着满地的酒，心中只觉得一阵怅然，“有酒无琴，无趣得很。”
计繁撇了撇嘴巴，坐到窗下的琴案前，“可是一个人喝酒也无趣得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