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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定有古怪。凌风在心里对自己说。洞里明明有灯,就算光线昏暗,也不可能黑成这样,看起来竟然像是在深海里。还有,六个人是前后脚掉下来的,中间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五个人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了?

独自一人身处在这诡异的环境之中,凌风只觉得阵阵寒意从心头蹿起,相比之下,河水的冷倒不算什么了。

时间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风还是呈大字形地漂浮在水面上,一筹莫展。而且更恐怖的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冰冷的河水带给他的针扎般的痛楚,但渐渐地,他手脚僵直,全身都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体力流失,精神崩溃,凌风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人在死之前会想些什么?凌风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思绪脱缰,反正他想到的是桂花糖拌年糕和叶淮。

他家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到秋天,凌爸爸就会给他打桂花,再由凌妈妈做成桂花糖,拌上年糕,热热黏黏,又糯又甜,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临死之前会想到这个,大概是映射了对父母的牵挂吧,凌风想。但想起叶淮又是为什么呢?凌风一时之间没有找到理由。

随着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痛,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完全失去知觉之前,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大概是因为叶淮是有生以来除了父母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吧。他那么好脾气,处处忍让自己,可是自己却老是欺负他。这笔帐大概要欠到下辈子去还了,所以在临死之前才会格外清晰,加强记忆嘛。

凌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但他发现自己又有了知觉:嘴里有什么东西甜甜的,糯糯的,却又不像是桂花糖拌年糕,同时还有清风拂面,流水淙淙。恍惚间,凌风简直以为自己在露营。

他挤了几下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听到孟梅辉的声音在旁边满是惊喜地喊:“凌风醒啦,凌风醒啦!”

这个声音让他一下子醒过神来,想起之前落水的事情,连忙睁开眼睛爬起来,一看,其余五个人都围在他身边。萧琢瑒和叶淮手里还各打着一个电筒,照亮了方圆两米左右的一块地方。

“大家都还好吧?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刚才又是个什么情况?”凌风一把拉住叶淮,连珠炮般发出一连串疑问。

“还是我来说吧。”古兰陵叹了一口气,“是我惹祸拖累了大家,由我来说比较好。”

接下来,古兰陵就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果然是从她和陈天水身上起的祸。

原来古兰陵和陈天水平时都喜欢看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陈天水由于专业特殊,更是沉迷此道。用他的话说,就是世间压根儿就无所谓怪力乱神的概念,那都是常人无知,对未知领域的贬低,其实处处皆科学。

总之,这两人都对神秘事物充满了好奇,想象力也丰富。这次出行之前,他们就对水源和流向都不甚明朗的九曲黄河满怀憧憬,幻想着能在其中探寻到一点什么,就此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到了九曲黄河之后,别人都是站在河边看,这两人偏要趴到水面上看。萧琢瑒性格比较沉稳,又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们的神神叨叨早有了解,一见他俩的样子,就明白了他俩的盘算。且不说地下河水脉绵长,又常年不见天日,本就保不住有些肉眼难见东西藏在里面,就算啥都没有,在游人众多的景区闹出动静,也不好交代,所以陈天水一有动作,萧琢瑒就赶紧出声喝止了他。

无奈萧琢瑒再周到再细心,也只有一个人两只眼睛,看住了陈天水,就忽略了古兰陵。

趁着他阻止陈天水的当口,古兰陵悄悄点燃了一支犀牛角,满心要学古人燃犀照妖。这纯粹是她找乐子的无心之举,连自己都没指望能有什么效果。不料犀牛角刚燃起个头,她还没有来得及往水里看,就一下子陡生变故。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有一股气流破水而出,直扑自己的面门,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身子就已经被吸住了,一股大力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连想回头示警都做不到。然后她就听到萧琢瑒在后面大吼,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接下来,她的身子被那股气流一卷,就直直栽进了水里,连惊叫都没发出半声。

其余几个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陈天水和孟梅辉当即吓得大叫起来,萧琢瑒和叶淮则迅速跑向河边,想把古兰陵拉起来。但接下来,大家就都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情,被看不见的气流吸住,继而拉下水去。

好在陈天水真有些门道,落水以后还能行动自如。他看到其他人都像假人似的一个个悬浮在水中不动,只好强忍着刺骨的寒冷,游过去把人一个个拉到身边,再用背包里带的一根打包绳挨个拴住腰,串在一起,以免被冲散。凌风是最后掉下来的,一个人隔得最远,等陈天水游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陈天水把大家串好以后,就想游上岸,但把头抬出水面一望,上面是黑漆漆的岩洞,四面是黑漆漆的水,根本看不到岸,他只好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游去。时间拖得越久,其余几个人就越虚弱,后来孟梅辉也支持不住地晕了过去。

陈天水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水里突然有了动静,还是大动静。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然从水底深处蹿了起来,甩出一条细长的鞭子,直卷陈天水面门。

陈天水低头一躲,堪堪避开了,谁知道那鞭子却突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儿,勾住了他腰上的绳子。然后那鞭子发力一甩,连成一串的六个人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被甩出了水面,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翻腾之后,“嘭”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那黑影则“咻”地一下缩回去不见了。

“然后我们就被扔到了这里?”凌风完全蒙圈了,“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梦?”

这算什么?说了半天,除去一大段疑似玄幻小说的情节之外,啥有用信息都没得到,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个人一起做梦,你以为是《盗梦空间》啊?唉,我说你这个人,之前不是还自诩最爱看科幻电影和神话传说,号称想象力丰富的吗?怎么一旦身临其境,脑子就不够使了?我们六个人都亲身经历过了,你如果还要硬说是我乱讲或者做梦,那就叫自欺欺人了。”陈天水凑到凌风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们四处查看了一下,这地方很古怪,看着空空的,但电筒光都射不了多远,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住了。所以我们也不敢走远,只好在原地坐着干等,等你醒来再说。要我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我学道这么多年,学的都是前人经验,自己还没亲眼见过大世面呢。你看,跟你这重瞳一出来,马上就有奇遇了,果然不愧是天赋异秉的人,比起普通人来,机缘就是多。我看啊,我们与其在这里说废话,还不如抓紧时间往四面探一探。刚才你一直不醒,琢瑒哥都不许我们走开。”

“我带来的?我带来的?”凌风一个爆栗敲在陈天水的头上,“那为什么你们都看见了,就我啥都没看见?巨大的黑影,长鞭子,把人卷到半空中,那是机缘吗?是怪兽还差不多。”

陈天水捂着头跳脚。

萧琢瑒说:“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探探再说了。兰陵,梅辉,你们把吃的东西整理一下,分给大家,先补充一下体力。”

“好。”两个女生答应一声,立即快手快脚地打开了六个人的背包,往外取食物。

他们路上带的零食都是由两个女生统一采购的,出发之前再分装进六个人的背包里。这时候拿出来堆在一起,好家伙,都快堆成小山了,简直是要野餐的节奏啊。

凌风仔细一看,鸡蛋、火腿、三明治、蛋糕、华夫饼、巧克力、酸奶、果汁、果冻、牛肉干、泡椒凤爪、烤鱼片,甚至还有QQ糖,都快赶上一个小型副食店了。惊叹之余,他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嘴里那甜甜QQ的东西是什么。

“不过是出来爬个山而已,怎么带这么多吃的?”凌风问古兰陵。

古兰陵愣了一下,反问道:“这些吃的很多吗?平时在寝室里,不也是这样的吗?”

凌风也愣了,半晌才转头对叶淮说:“天哪,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看她们女生,再想想我们男生,这差距都快赶上美国和索马里了。我跟你说,兰陵,平时我们在寝室能有几包泡面,就算是储备丰富的了。”

叶淮也笑了:“那是你这个粗人自己不会过。你忘了以前隔壁寝室的邓豪?人家还天天吃燕窝补血养颜呢。”

“呕。”凌风想起邓豪的排场,肉麻得直搓手臂。

原来这位邓豪本名邓知先,“豪”是外号。因为家里有钱,又爱显摆,他一入校就“豪”名远扬,不但对寝室各种布置改造,弄得跟个豪华酒店似的,还搜罗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保养品、全套高档护肤品,天天汤汤水水喝着,水露乳霜抹着,往死里捯饬,所以大家都叫他邓豪。

以凌风为首的一群直男癌患者最不待见他,背后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人家脑部某根神经有问题,还说他到学校是来错了地方,正经该去疗养院。

经过这一番折腾,众人也都饿了,纷纷放开肚子一顿大嚼,末了还是连三分之一的东西都没吃掉。

古兰陵和孟梅辉把剩下的食物拢在一起,平均分成六份,还是每人背一份。本来萧琢瑒想分成四份给四个男生背的,好帮两个女生减负。但凌风认为非常时期最好稳妥起见,每人背一份,重量也不大,万一落单还能避免挨饿。大家都赞同这个说法,干脆把其他物资也都拿出来平均分掉了。

叶淮拿出一件冲锋衣递给凌风,说:“我们大家都带了冲锋衣,就你没有。之前我们衣服湿了裹在身上不舒服,都脱下来换上冲锋衣了。虽然也有点湿,但好歹是防水面料。你抖一抖,也换上吧,会舒服很多。”

凌风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冲锋衣,不由大感奇怪:在最热的天气出来旅游,大家都穿短衣短裤的,怎么还统一准备了冲锋衣啊?这群人可真是够周到,也够统一的。一边想着,他一边接过衣服,走到电筒光以外的黑暗中换了。

这地方不像之前在水里那么寒冷,气温倒是凉爽宜人,穿着湿衣服也不觉得冷,就是湿嗒嗒黏糊糊的,不舒服。一换上干衣服,凌风立即舒服得呼出一口气,高高兴兴走回去,对着叶淮就飞了一个吻,嬉皮笑脸地调戏道:“夫人果然贤惠,为夫发誓,以后只专宠你一个。”

叶淮一把推开他:“你别闹了。折腾这么一场,你还不累啊!”

“怎么不累?我都快累死了,全身都没劲儿。”凌风换上一副苦瓜脸撒娇,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叶淮,“大夏天的,你们怎么都带着冲锋衣啊?尤其是你,居然还带了两件?”

叶淮说:“读中学的时候,我们这边都流行旅行穿冲锋衣。每次学校出游,冲锋衣就跟校服似的。这次我们出来玩,我妈说你肯定没有准备,就叫我多带了一件。”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凌风浑身舒坦,竟然哼起了小曲,好像已经完全了忘记了眼前的困境。

古兰陵白了他一眼:“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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