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念力被打散了,碎成一片片拇指般大小的光斑,那道人影渐渐淡了,躯体融入了空气,毛茸茸的熊头模糊了五官,变成一个金黄的球体,光芒敛息,又是一个种子,体形缩小了一半。
他勉强聚合残存的念力,退出了苏凤的身体,回到了太玄剑中。这里的空间异常狭窄,塞入三五个人,也不成问题,只是光景惨淡,全是些灰黑色的铁屑。
当初铸造时,并未想着开辟阔朗的空间,神兵是战斗利器,不适合储物,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难料,绝大部分取决于微妙的细节,况且现在乾坤袋、须弥戒制作简单,早已普及,而太玄剑内部的空间,是当时铸造产生的失误导致。
他的魂魄接近透明,碧绿的光带时聚时散,看起来随时可能灰飞烟灭。不过一切皆是表象,他的念力强横至极,昔日徐骧为了讨好他,送了无数珍稀的丹药,他一一服下,锤炼灵魂的个个部位,就算魂魄短暂的离开,不寄居任何物体,也不碍事。
想到万分信任的大巫师暗算自己,他的心神一震恍惚。自己不仅送了命,整个蜀国也元气大伤,他怒气上冲,魂魄立刻散成青烟,过了许久才慢慢凝聚起来。
蜀国地处西南,距离中土,隔了千里的路程。帝都的争斗相当惨烈,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氏族王,一个不下心,就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虽说隔了千山万水,自己未曾履足中土,不过一些震铄当今的雄杰人物,他也曾闻说。从祖父时起,蜀国便僭越称帝了,中土倘若下旨斥责,就迅速削掉帝号,俯首称臣,把贡礼备足,再派遣一个舌辨之人,巧说粉饰一番,就相安无事了。
他只是弄个帝号而已,并不敢昭告四方,自立门户。其一是帝都水深,雄才大略的人物多不胜数;其二是镇守四方的氏族王,个个心怀鬼胎,一旦联盟袭来,蜀国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苏凤脑海中的金丹种子,他隐约认识,那道身影出现时,霞光万丈,喷薄如海,硕大的兽头引人概叹,也许只有这人,才能让他如何失态。
息壤是天地间的圣物,具有填海封天的神威,状若粉末,遇风则膨胀千百万倍,落地如山,坚硬似铁,任何神兵器都砍斫不开。
他无法想象这人是何等的神力,竟然能破开息壤,撑住了笔直坠落的万丈山峰。
壮怀激烈,雄姿英发,他只有低头膜拜的份儿。
他的魂魄差不多愈合了,洞穿的伤口结了层淡淡的光膜,亮着深绿的光。同时,一个荒诞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低下头,陷入了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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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凤慢慢睁开眼,天空湛蓝,白云片片,横斜的树枝在头顶摇动,凉风习习,发丝覆盖在脸颊上,麻麻痒痒的,说不出的和悦。
他刚一挪动身体,骨节间传来一阵剧痛,“咝,痛死了。”他无论如何用力,身体无法移动分毫,痛感仿佛无穷无尽,锥心刺骨。
他躺在地面上,回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为了摆脱太玄剑,倚靠在一棵树下休憩,然后就断片了。
“太玄剑?”他转过头,发现这剑依旧浮在半空,剑身上的青气黯淡了一些,凌厉的锋芒,散着冷冷的寒意。
日头炽烈,白光耀眼,他绞尽脑汁,确实想不到之后的情节了。温度上升,身体在地面上暴晒,他,皮肤起了晕白的焦皮,他眯着眼,口干舌燥。
“也不知哪个老混蛋把老子扔在这儿?眼睛让长哪去了?被鸟啄了?该死的东西,小爷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啊!天呐。”
他一直在发牢骚,咒天骂地,眼睛被晒的流泪,嘴唇红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扭过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崽子。”
一声轻佻的笑骂当空响起,苏凤立刻睁开了,点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脑袋左右扭着,欢喜的差点哭了出来。
“谁?到底是谁?给老子滚出来,小爷有赏。”
“小崽子,口气倒不小。”
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语调清亮,宛若洪钟,貌似近在眼前,又察觉不到。
苏凤被折磨的欲哭无泪,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那人就是不现身,一直“小崽子”叫个不停,显然是故意戏弄。
“你个缩头王八,走路招苍蝇的臭蛋,娘希匹,有本事缩在龟壳里,烂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
他口不择言,翻出了老底,骂的痛快淋漓,气喘吁吁。周遭一时陷入了寂静,鸟语可闻,苏凤仿佛用尽了力气,神情委顿,闭上眼睛直接装死。
“哼,好狗胆。”
话音刚落,苏凤只觉得全身有一股电流穿过,骨节啪啪作响,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双手一扯,嗤的一响,身上破烂的灰色玄衣撕成两截,扔在地上,随即飞身而起,在半空中猛地转折,跃上了树梢。
苏凤耳际生风,全身赤裸,踏在树叶上,宛如一条雪白的大鱼,向西飞奔。
“喂喂喂,我们有事好商量,别这样。”冷风从身体滑过,他的皮肤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低声下气,哀求起来。
“如此无礼,朕岂能轻易饶恕。”赵焱控制着身体,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苏凤见这人终于出声,赶忙接上话,“朕是什么东西?敢问兄弟在哪个山头混啊?小弟下次定当拜访。”
赵焱怒不可遏,不再言语,速度猛地提起,迅捷如电。
苏凤见这招不管用,便死了心,狂风扑面,吹的他涕泗横流,眼泪狂飙,难受至极。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灌木丛逐渐减少,乱石遍布,溪流自缝隙间流淌,冒着白气,寒意森森。
地势陡然升高,尖利的山石,稀疏萧条,地面的光泽,呈现出一种生铁的冷光。
这是一座火山,顶端是一个水池,边缘堆满积雪,终年不化。池内的雪水晶莹透亮,一望至底,水面结了层薄冰,头顶的日光射入池内,增添几分闪烁的五色晕彩。
“砰!”苏凤被摔入池中,薄冰碎裂,茫茫冷雾扶摇直上,只见身体落入水中,溅出一点水花,再就没动静了。
更为浓烈的疲倦勇上来,他已经没了知觉,径直向下沉没,口中不时吐出水泡,未到水面,就破开了。
他的身体未经修炼,一下子容纳那么强悍的灵魂,倘若是别人,早就爆体而亡。
赵焱把希望压在苏凤身上,一旦这小子意外身亡,一切又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