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世事最无常。
父皇是难得的好皇帝,可惜救不了付家气数已尽的天下。
本宫付康贞,崇南国最后的长公主。
皇太爷爷是昏君,皇爷爷是昏君,先皇嘉裕伯父被这一摊子烂账的天下耗的心力交瘁,把这一摊子甩给父皇便撒手人寰。
十七年,父皇在位十七年,一晚踏实觉都不曾有。
他怕,怕做了亡国皇帝,怕崇南这个大家散了,也怕宫里的小家散了。
父皇与我说:“康贞,和亲去罢。”
我看父皇,父皇三十五的壮年,两鬓怎染了霜。
“儿臣谢吾皇隆恩。”
或许一切天注定。
前来迎亲的东闽使臣挟持了父皇,逼迫大将军打开城门。
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陪伴父皇近二十年的大将军,一边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君主,一边是不知道能支撑多久的城门,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不顾父皇绝望嘶吼的阻止。
大将军自刎在父皇面前,父皇挣开钳制,脱下早就污秽不堪的外衫,盖在了尚且温热的尸首上。外衫上,扭曲的金龙在笑。
我听见了慌乱的脚步,似乎还夹杂着远处凄厉的喊叫。
父皇。
母后。
皇弟。
唯一庆幸的是,没听见他们的。
我正准备晚宴的宫装,宫女喜子去换热茶,半个时辰,我自行穿戴好了也未回来。
或许逃了。
或许死了。
怎样都好。
兵士踢了门闯进来,宫装笨重华贵,我埋没在雍容里,缓缓抬起头。
“本宫要见赵乃麟。”赵乃麟,我记得他是迎亲的使臣,东闽的王爷。
我被扔在赵乃麟脚下,那些杂碎手脚不规矩,羞辱从前胸和后腰一直缠到心尖,骨子里的骄傲让我高高昂着崇南长公主的头颅。
我……
在这能做什么呢……
可我是崇南的长公主啊,亲我爱我的人生死未卜,妄图毁我家国之人狂妄逍遥。
死,不瞑目!
赵乃麟弯腰仔仔细细用眼神盘剥了我半晌:“殿下,臣何德何能让您行此大礼呢?”
“本宫……本宫的父皇母后和皇弟呢。”
“长公主殿下,东闽是道义之邦,断不会亏待崇南一干的。”赵乃麟漫不经心,突然伸手扯住我的手腕:“只要您安分些,就还是长公主。”
挣脱不开,我干脆收了力道:“好一个道义之邦,竟是这般无耻下流的嘴脸。”
赵乃麟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您可知,什么才是真正的无耻下流?“
他示意左右屏退,在我宫装领子上的金线磨蹭。
手起刀落。
……
我迷蒙中睁眼,滞在随意丢弃一旁的破碎宫装上,那把珠光宝气的匕首也在那。脑中是空的,可身体已经做出行动。
刚蹲下把匕首拾在手中——榻上的赵乃麟翻了个身。
“您在做什么,公主殿下——着了凉可不好了。”
“……穿衣。”我背对着他把匕首埋在现下只能称之为破布的宫装里,拢进怀中。
或许他已经忘了匕首,没再说别的,对那一堆布条嗤笑了一声,拍手唤人,门外立马进来一个婢子端着衣裳,放下又目不斜视的出去了。
“那些……啧,扔了罢。”
“……出去。”我攥紧了怀里的布料。
赵乃麟走过来,未着片缕……与我一般。
“臣伺候您?”
“出去!!”
不知是良心未泯,还是别的什么,他披了件外袍果真出去了。
我穿戴好,把匕首藏进袖笼中,感受到了冰凉的温度。
……
若有机会,我定将他!他们!
这些无耻小人,肮脏走狗,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