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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无知的帝皇

他高高在上。

他是上帝的宠儿。

他温柔地对待所有人。

他认为所有人的内心都是温柔的。

他总是这样。

他叫阴五灯,是阴家的家主,是国内最强家族的主人,甚至是世界上最大家族的主人。

他习惯了他人的恭维,习惯了家族人的唯命是从,习惯了外界人的敬畏,习惯了鲜衣华马。

他觉得生活在他掌中的世界的人们,和他一样幸福,和他一样尊贵。

直到,遇到了另一个他。

第一次遇见另一个他,是在沙暴中。

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那段时间阴家全方面戒严,全国上下都充满了血战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就算天真如他都能意识到,这些“温柔”的人们,似乎会因为什么不再温柔。

那个孩子躲在一个大人身后,探出头发凌乱的脑袋,眼中满是迷茫和恐惧。但他没有注意到,他只想着赶快从那个满是沙尘的鬼地方离开,回家泡上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继续打那款最新上市的游戏。

这次“遇见”,他没有任何记忆,他只是被阴老爷子派过去允许了某件事,至于是什么事,他没放在心上,也就没能记住。

总之,几天后,那个孩子被送到了阴家。

这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了,他至今都清晰地记着,那是一个美丽清新的清晨。

那个清晨,让他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而诸如“恐怖”“绝望”的形容词,只存在于恐怖故事里。

他从小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纵使满身是刺,也觉得那伤人的刺只为了绽出绚丽的花而存在。

但第二次遇见那个孩子,一切都变了。

其实,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好运。

他之所以可以如此无忧无虑的活着,只不过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枪响,鲜血,哀嚎,嘶吼。

一切都和那个美丽的清晨格格不入。

那个孩子咆哮着,像是暴怒的野兽,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布满血丝的双眼,布满青黑纹路的皮肤,和因恐惧而颤抖的枪口。

火舌喷吐,尖啸的子弹射中了那个愤怒的男孩,却无一例外地被弹开。

大人们怒吼着,让他赶快退开。

在大人们看来,这一幕或许恐怖无比,但他只感觉到了巨大的悲哀。

相差无几的年纪,大相径庭的对待。

他不明白男孩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要攻击男孩。在他的眼中,男孩的脸上写满了……

“救救我”。

他第一次感觉到愤怒。

为飙射的子弹,为吼叫的大人,为……瑟瑟发抖的男孩。

他命令所有人放下了武器,他命令人用最快的速度搬来了橡胶炸弹,他亲手炸掉了这个曾让他觉得别具一格的别墅。

这个别墅在他眼中,肮脏不堪,满是血污,他恨不得移平整片区域,那也不足以洗刷他心中的愤怒,和男孩心中的恐惧。

哦,原来世界上,只有他这么的幸福。

他感觉到屈辱,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屈辱。大人们给他制造了一个完美的童话,这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童话世界,但他觉得这个圆满的世界既龌龊,又恶心。

他觉得自己不配回到那个童话里,他想让自己和那个男孩身份互换,让自己深陷绝望,让男孩身处幸福。

他想知道为什么大人们只有对他是“温柔”的,为什么他可以独享这份幸福。而那个从未谋面的男孩,却如此不幸地面临诸多痛苦。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想拯救那个绝望的男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做到了,至少那个男孩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也重拾微笑。

但命运总是那么差强人意。

虽然他给了男孩他力所能及所能提供的一切,但男孩还是那么阴郁,还是那么沉默寡言,把一切感情都埋在心里,外人看到的,只有那一成不变的,温柔的微笑。

他经常会想,如果……如果自己可以早几天发现那个被侮辱的男孩,是不是,就可以改变男孩的命运……

但过去无可改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弥补。

…………

“少爷……”

“少爷……”

恍惚之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把眼撑开一条缝,眼前是明亮的白炽灯的光线,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觉得身体有些疲惫,四肢麻木,除此之外似乎别无异状。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少爷!”

阴九烛吃力地晃了晃阴五灯的身子,看见阴五灯睁开了眸子才长出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妈的……九烛?”阴五灯用没有知觉的手揉了揉眼睛,确认了那声音的主人是阴九烛。

他终于睁开了眼,然后……呆了三秒。

“卧槽!这是哪儿?阴家已经家徒四壁了吗?我睡了多久!”阴五灯震惊地看着这个满是霉味的房间,开着玩笑。

他总是用开玩笑的方式缓解内心的紧张。

他看向坐在身前的阴九烛,发觉阴九烛的脸色差到了一定程度。

这已经不是单单用“脸色差”能形容了。阴九烛的皮肤很白,病态白,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刚刷上了一层白色的油漆。

往日里那个眸子里永远都是古井无波的阴九烛,此时眉头紧皱,虽然笑着,却是一种苦苦支撑的笑。

阴九烛的状态差到不能再差,连呼吸都十分微弱,面部肌肉不时抽搐,仿佛承受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阴五灯赶忙蹲下身给他把脉,发现阴九烛的脉搏微不可闻——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不是疲惫能解释得了的,这简直就是快死了好吧!

“少爷,您知道……我是谁吗?”阴九烛苦笑着,看着阴五灯一脸担忧,心中反而十分开心。

“你病傻了?失忆了?”阴五灯拍了拍他的脸,总觉得阴九烛一副要说遗言的模样。

阴九烛摇了摇头,吃力地抬起胳膊,指向阴五灯背后的机器。

“这是一台特制的换血机,只有我们两个能使用。”阴九烛说着,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

阴五灯见状连忙把阴九烛扶起来,震惊地看了看身后那台丑陋而寂静的机器:“换血?为什么要换血?你贫血了?没事没事我给你血!”

阴九烛摇了摇头:“需要血的不是我,是少爷。”

“我?开什么玩笑?”阴五灯一头雾水,觉得阴九烛可能是病得开始胡言乱语了,“我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怎么看都是你缺血啊。”

阴九烛一步一晃地坐在了机器的座位上,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少爷,我要说的事,可能对您的打击有点大,但都是真的。”

“你可别说话了,你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我怕你说着说着就咽气了。”阴五灯说着晦气的话,内心却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这是一个诅咒,这是您成为帝皇的代价。”阴九烛摆摆手,示意阴五灯别插嘴,“历代阴五灯都是这样,阴老爷子也一样。到了一定年龄,阴家家主都会因为使用血脉而重度贫血。”

阴五灯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昏迷之前的确对着十几名阴家人使用了能力,强制要求他们不许死。

“一般来说,在贫血之后,半小时内必须补充足够的血液,否则就会缺血死去。而唯一能提供匹配血源的,是历代阴九烛。”阴九烛笑着,痛苦之下掩藏着令人诧异的喜悦与骄傲,“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阴九烛的血液无法长久保存,在12小时之后就会失去活性。”

“不仅如此,因为血脉强大的缘故,普通的换血机器根本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能量,只有这一台能保证我们能够安全稳定的换血。”阴九烛说着,脸上逐渐有了血色,“我的血脉对您来说有些弱小,所以在换血后您可能会有一些贫血的症状。但是您的血液对我来说,更像是毒药,所以我才会如此虚弱。不过不必担心,过一会儿我就会恢复过来的。”

阴九烛看着阴五灯眼中的震惊与纠结,更加欣悦。

他大可以隐瞒阴五灯的血对他的副作用,减小阴五灯的心理负担,但他没有这么做。阴五灯的悔恨,是他最想看到的东西。

“少爷……我是您的影子啊……我们不可分割,我们……相依为命!”阴九烛说着,握住了阴五灯的手。

明白了阴五灯!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什么刘一息!什么Ice!都完全无法跟我相提并论!

我生来就是爱你的!我们才是上天注定的一对!你最爱的……应该是我啊……

阴九烛在心底狂笑着,这才是他的目的,也许会痛苦,也许会死,但他不在乎!他只要阴五灯明白,他是阴五灯生命的支撑着就够了!

阴九烛是为了阴五灯出生的,他没有强大到让所有人都顺从他的能力,也没有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智,但他能够拯救帝皇的性命。

他也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他注定是个孤独的影子。

他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需要什么位高权重,他只想让面前的人知道——只有我!只有阴九烛!才是值得你关心的人!

阴五灯高高在上,自认为给足了阴九烛关切。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阴九烛会因为他,诞生了一种扭曲的心理。

觉悟吧阴五灯!只有我阴九烛,才是那个能不顾一切,那个能放弃生命……去把你从黑暗拉回光明的人!

阴九烛笑了,眸子里满是锐利而病态的喜悦。在长久的隐瞒后,阴五灯终于知道了这个能让他改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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