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县的牢房,从来也没有这么热闹过,好戏一出接一出,衙役和牢头们都聚在一起,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程章。
“李县令,这就是你手下的不对了,我们贤哥这种合理的请求,你为什么不答应?”
“合理请求?”李光讶然,这个程章也疯了吧?
“是啊。”程章理直气壮:“羽化升仙这种请求,难道说不合理吗?”
李光膛目结舌,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程章又对朱汝贤行礼道:
“贤哥还请再忍耐片刻,容小的做些准备。”
说罢,他又对牢头们吩咐道:“快去准备洗澡水,再弄些香烛过来。”
朱汝贤有些发愣,他本以为程章会帮自己,然而程章的表现到目前为止都是莫名其妙,他准备洗澡水和香烛干什么?
李光也是想不明白,开口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焚香沐浴啊,既然是升天,准备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程章语出,四座皆惊:“焚香沐浴?这当真是要升天了啊!”
朱汝贤这才明白,程章并不是要帮他,他气急败坏道:“程章,你到底还是不是我朱府的人?”
“当然是啊,我这不是在帮您安排么?你不要着急,这些人虽然动作慢,但终究是能准备妥当地。”
说着,他又吩咐道:“快去,把人都撒到街上去,通知所有的百姓,就说我们贤哥今天要在牢房里升天,叫他们都来观礼,不来的人就是不给面子,我们贤哥成仙后不会放过他们的。”
还要叫满城百姓都过来观礼,那不真成了唱戏的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朱汝贤当然不肯做,他急中生智连忙改口道:“慢着,我突然间发现,今天不是良辰吉日,我还是改日升天吧!”
听了这话,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站在程章身旁的那位锦衣老者虽然一言不发,但此时也是点头微笑。
程章面色失望:“既然不升天了,那便请贤哥移步偏房,小的正有事情向贤哥禀报商议。”
朱汝贤一看是程章,心里的邪气又上来了:“不,你有事就在这里说,我今天虽然不升天,但是我不出去。”
“那要不然您先沐浴更衣?”
“不,我这一身仙风道骨,洗了澡那就不灵了!”
“那要不然我给你弄口吃的?”
“不,我已入辟谷,若吃东西那就是坏了修行!”
……
朱汝贤又开始发脾气了,程章说什么他一概否认,反正我就是不能顺你的意。
他这一招打小就是百试不爽,人家都拿他没办法,非暴力不合作,英国人都被搞得没辙,别人还有什么办法?
程章也是看出他在耍无赖,眼睛转了转,忽然改口道:“既然如此,请贤哥好生呆在牢房,既然犯了错,那便是要好生反省的。”
朱汝贤大怒:“不,我不待在这里,我没犯错!”
四众俱都惊骇,朱汝贤这是……说他要出去了?
程章喜上眉梢:“那还请贤哥不要现在就走,我们还没准备好。”
朱贤的表情似是极为矛盾,拼命的用手捂着嘴,但是还是呜呜的说出:“不,不,我,我现在就走……”
然后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门外走去。
程章心中得意:“对付熊孩子不就是说反话吗?就这么简单!”
“待会儿出了这县衙,还请贤哥万万不要放弃这里未竟的事业,千万不要离开常熟,回家歇着。”
朱汝贤涕泪横流:“不,我马上就回平江,再也不管这档子事儿了。”
李光等人目瞪口呆,这事儿就这么地,这就算解决了?那之前这都是干嘛使的呢这是?
当然朱汝贤这样是不可能服气的,
“程章,你好狠的心,居然用这种方法把我诓走。你是要遭报应的!”朱汝贤绝望地嘶吼着。
程章无奈:“不是,我要是把你继续留在这里祸害百姓,那才会遭报应吧?”
“我怎么祸害百姓了?”朱汝贤手舞足蹈的抗辩道:“整顿花石纲是我爹要我干的,我如果不这么做,情况怎么能好转?”
程章把手一摊:“情况也没好转吧?而且你这样纯属胡来。”
说着,他又鬼使神差的拉着身边那名身穿锦衣的老者道:“你看就像他这样的老人家,纯属路过看热闹的,你的手下倒不会把他怎样,但他身边的人都要被拉去做急役。让他一人孤孤单单的,你说这不是祸害老百姓吗?”
程章一扯那老者,众人脸色立马大变,但程章却是浑然不觉,他竟还对老者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你说对吧?”
朱汝贤一看程章连那老者都扯上了,那是既惊且怒:“程章,你别说这些,这几日花石纲的账面上有了明显的改善,这就是我干出的成绩,你不能否认!”
“账面上是好看了,可是这值得吗?朱府在这里留下了千古骂名,你也许不怕被骂,可是你爹,你爹的爹,你爹的爹的爹,都被人骂上了。他们难道不介意吗?你这就叫不孝顺。”
这话一出口,众人更加骇然,程章竟又对那老者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你说对吧?”
话说到了这里,李光倍觉不妥,他正欲开口提醒程章,朱汝贤却已是如癫如狂:
“但凡做事要有实绩,那都得付出代价,换了谁都是一样,他们会理解我的!”
还在这狡辩呢,程章很是不屑:“谁告诉你的?那都是你太笨,杀敌一千自损一万,还在这沾沾自喜呢!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爹,还有你爹的爹,还有你爹的爹的爹,真诚的道歉吧。”
程章再次对那老者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你说对吧?”
“程章,有本事你倒是来试试?我杀了你!”朱汝贤已完全进入癫狂阶段。
杀我?没机会了!试试那就更加不必,这里的事情一完功德就该积满了,一会儿我就呆在府衙里,赖在李光身边保命,最多挨过一日就好。所以这时候还不尽量过过嘴瘾吗?程章是这么想的。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名老者见朱汝贤这幅模样,对他怒目而视,竟然怒喝道:
“汝贤,不得无礼,你看看你这幅模样,这还像话吗?”
程章听着不对,这话怎么像朱勔才能说的?
朱汝贤听了却是极为畏怯,颤颤巍巍道:“祖翁,我,我实在是,从未受过这般污蔑!”
祖翁?祖翁是谁?程章大惑不解。
木櫆悄悄爬到他的耳边解释道:“祖翁就是朱勔的爹,就是这小子爹的爹,你刚刚不是巴巴的喊了人家半天吗?”
程章愕然,这时朱汝贤的祖翁却又转过身对程章微笑道: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要不就让你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