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人如果让他们干活他们就要闹事，另一边的人如果不让他们干活，他们就要闹事。
这就是差距。
朱汝贤看着闹得一团糟的工地，心急如焚，而此时程章看着处于失控状态的工地，也是心急如焚。
程章本来没想要把夫役们激励成这个样子，他原先盘算着叫木櫆去寻找石料，这样省去了搜山的时间，肯定也是稳操胜券的。
然而钱的力量实在是不可琢磨，尤其是当你给钱给过头了之后，人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仿佛就是为了赚这钱。
程章不止一次的劝说夫役们要劳逸结合，干得差不多就得了，要注意休息，多陪陪家人。
然而当他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夫役们却是面目狰狞，仿佛程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不，工作就是休息，石料就是家人！”夫役们怒吼着。
程章吓得不敢说话，他要又求助于乔德浩带来的监工们，希望他们可以帮忙，强迫夫役们休息休息。
岂料监工们却比夫役还要积极：“休息？你做梦呢，他们要是不干活，我倒是非管不可，可你让他们休息？对不起，这里没有监工，只有一起赚银子的兄弟！”
至于乔德浩，他早已投入到挖石的大军之中，轻易是找不到的。
程章无法可想，只好随他们去，眼见日落西山，夫役们却又自动买来了火把，个个嚷着要日夜开工。
星云和希云原来看着就是眼馋得很，这下终于按捺不住了，竟也跑来和程章打商量，能不能让他们师徒也加入到夫役的队伍里去。
“您二位，一个年老体弱，一个年少无力，让你们加入进去能起什么作用啊？”程章抓狂了。
星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二人会打野呵。可以帮他们加油鼓劲。”
“啥？”
木櫆悄悄地解释道：“就是街上唱戏的。”
程章欲哭无泪：“大师您别添乱了成么？我这正愁着他们干劲太过了，您还还要帮他加油鼓劲，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星云很不高兴：“你莫要看不起我们捉妖一门，我们打野呵那是多少人都说好的，一般人没有缘分想看还看不到呢，那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到时候钱记得分给我们一份啊！”
说罢他就招呼稀云，换上一身奇怪的衣服，也不管程章的意见，径直跑了夫役们中间。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唱了起来：
“我二人乃是项羽和刘邦，今日来到此处，见到尔等辛勤劳作，心中甚有所感，有一言要告知诸位，想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且看我刘邦也是出身微弱，吃苦打拼才有了天下，尔等今日辛苦，日后定有福报……”
仆役们舍不得停下手中的活，但是看到还有这等福利，心里也是非常的欢乐，纷纷呼喊道：“好、好啊啊啊！！！！”
“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都出来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眼见这次的石料充足，怕是一夜也挖不好，程章终于想到了要求助李光，也许他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谁也不可能去跑这个腿，程章便想了个辙，对李光派来的衙役们说：“虽然我也很想留住你们，但你们到底是衙役，这时间到了，不回去交差，终究是不好，我怕李县令怪罪。”
“不如这样，你们今晚先回去，明天再来，顺便帮我给李县令带一封信。”
这个理由很是充足，衙役们也没什么办法拒绝。
但是程章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衙役们听说程章不让他们参与晚上的赚钱活动，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于是四下里一合计，不就是衙役的身份么？辞了就是了，看你这回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们干活？
……
李光看到程章的信，那信中把原委和难处都说明白了，他明白之后，心中却是一叹：
“这小子，脑袋怎么长的？太聪明了吧！这花石纲第一次出手就赚了这么多钱，他又把这些钱分给劳动的人，那谁还不肯卖力气啊？”
“别说是这些人，我要不是从小读过圣贤训诫的，说不得也得把这县令给辞了，跟着你挖石头去。”
“他还让我劝，我有什么办法劝？我人手都没了！”
李光默然无语，想了半天，这才对焦急等待上工的衙役们说道：
“你们也不必着急把衙役给辞了，我许你们假就是了，等程章那边石头都挖完了，你们得了空再回来当衙役，这样也有条后路，你们看如何？。”
衙役们欢呼雀跃，立马就跑得一个不剩。
李光摇摇头，招呼随从们赶紧跟上。
……
李光看着沸反盈天的工地，再看看程章，缓缓的说道：“你这招用的太绝了啊……”
程章摸摸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我就是担心老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到底贤哥那边还追着呢，我也不好让他们停下来。”
李光哼了一声：“这你大可放心，朱汝贤那边追不上来了，他的手下们闹事停工了。”
“啊？那他没来找你?”程章很是诧异。
“找我？我躲着他呢！我的人全陷在你这儿了，哪有人手去管他呀？”
李光表情严肃：“不过我们说好了，这里的石料挖完，你就别去再找新的了，要不然真要出事儿。”
程章连忙点头：“必须的，必须的！”
“嗯……”李光缓缓的点了点头，忽然脸色一变，对程章问道：
“我听说你之前的那些黄石卖的都不错？”
程章不知道他问这事干嘛，不过既然是盟友，那还是老实回答：“确实不错，都卖出了高价，也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市面上流通，有钱人一听说那是官家喜欢的，都想买个新鲜。”
“那你眼下开采的这一批，想必也是要拿去贩卖的咯？”李光又问道。
“自然也是的，而且这一批石材品相不是太好，想来挑不出几个佳品，恐怕卖的还要比上次再多一些，而且上次卖的太过突然，很多有钱人都不知道，现在都来找我们预定呢，我估摸着肯定比上次赚的还要多吧。”
程章说着，又皱眉道：“我就怕这次赚了更多的钱，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停手了。”
“这个以后再说！”李光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期期艾艾的问道：“我也有一些亲随，不知今晚能让他们加入吗？”
“什么？”
“是这样的，我虽然不在乎银子，但却不能不为手下考虑，你看他们的眼神。”
程章闻言扭头看去，果然李光随从的眼睛里都在闪闪发光。
“他们平日里也很辛苦，当衙役赚不到几个钱。今晚，也就今晚，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也没办法，只能厚着老脸向你提出这个请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