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则面面俱到，人不在，则万事俱休~”
毕倚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朱府像他这样身份的下人不但可以有自己住的主楼，甚至他还能以“帮忙”的名义指派人伺候自己。
几个女使帮他端茶倒水，又有几个家丁帮他推拿捶背，毕倚眯着着双眼，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碎碎念。
“向来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你以为我调你出去只有一层意思么？呵呵，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想跟我斗。”
一个家丁推拿的力道使得稍大了些，毕倚的眼睛陡然睁开，露出凶狠的目光。
那家丁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毕倚却是混没在意他。
“姓程的小子，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事情再也做不了主啦，你的人现在都是我的人，你谈妥的事情已经统统被我推翻了。”
“这一次，任凭你有三头六臂，哪怕是神仙转世，你都绝不可能扳回这一局！”
想到这里，毕倚又咧开嘴诡异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周围几个伺候他的人都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转眼倒又笑了，这难道是才回过味来觉得就这样还挺舒服？
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人，边跑边嚷：“大事不好，程章要回来啦！”
毕倚刚笑了一半，听得这个消息，脸就像被人给捣了一拳，迅速地就瘪了下去：
“你说什么？程章这么快就要回来了？不是说他和贤哥还有一个月的比试么？”
……
常熟的天气这几日都好得出奇，比这天气还要好的是每个人的心情。
笑容洋溢在所有人的脸上，街上卖小吃的摊点从早上一直到中午饭店都能围满着人，摊主转的像只陀螺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一个打野呵玩杂耍的更是被围得密不通风，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街边的一个二层酒楼临窗的雅座，可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食客却无心动筷，所有注意力都被这番热闹的景象和程章的滔滔不绝所吸引。
“所以，夫役们得了银子，会就近去花费掉一部分，这就推动了这条街的繁荣。他们没钱的时候，原本是舍得不吃更舍不得玩的，但现在他们有了钱，那就多了这方面的需求……”
李光木愣愣地听着程章的侃侃而谈，这一番理论他以前闻所未闻，但是细细捉摸之下却是大有道理。
“这个程管事，看来胸中确有丘壑，若能为朝廷所用，必能造福一方百姓……”
这些想法李光暗暗记在心头，他现在人微言轻，盘算着日后或许有机会可以举荐程章，要么等自己再进一步的时候，再来寻他，把这个人才纳入麾下。
坐在对面的朱冲和朱汝贤却对程章说的这一翻话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在意的是市集上闻讯汹涌而来购买黄石制成品的车辆人马，以及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银子。
“程兄弟，你可真是个人才，哈哈，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些呈不上去的花石纲废料还能就地出售，不过换一个说法，就能换得日进斗金，确实比我高明得多啦！哈哈”朱汝贤兴奋得满面。
朱冲则微笑道：“汝贤，你光知道佩服程管事办事的手段，却还是看不清楚人家做人的手段也比你这高明得多啦！”
“程管事做人那当然是极好的嘛……我也没说人家不好啊。”朱汝贤挠了挠头。
“这个贤儿，还是差得远了，看来回去之后真得跟勔儿好生说一说，让程章带一带贤儿，他将来终会是我朱府的顶梁柱，总这么不开窍怎么行？”朱冲叹了口气，又向他解释道：
“他办事胜过你老远，却不肯做你的先生，那是顾及到了你的颜面！已经胜券在握却舍得把好处拱手让人，就这份胸襟气度，给你你做得到吗？就连老夫，扪心自问，也是差之远矣！”
“不敢当，不敢当！”程章连忙谦虚了几句，又恳切地说道：
“我打探来的上百处堪用石料，已经全部绘制于地图之上，想来明年也不用愁了，只希望贤哥务必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莫要再派人插手常熟这里的事务，乔德浩是老人，我这一套他又是身体力行过的，他在这里定然不会出纰漏，贤哥大可放心。”
朱汝贤对于程章已经言听计从，大手一挥：“那当然，我们是兄弟，你选的人我当然放心，而且不瞒你说，我当初就觉得这个乔德浩他办事十分稳妥，是个靠得住的人……”
……
毕倚听说了程章不日将归的消息，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太过慌乱。
他迅速地盘算了一遍这几天里他所做的事情：
程章没带走的老部下，他都给打散分到了别处，又找了一些什么事都不能干的人给填了进去。
在盘门处谈妥的房屋，他全部找到人家要求重订契约，还把条件定的极为苛刻，逼着人家不能轻易答应。
甚至连孙老桥那里当着朱勔定下的事情，他都敢把它全部推翻，面对愤怒的百姓们，他还颇使了一些手段，闹出不少事端，现在孙老桥的局势比之先前更加严峻。
毕倚这么细细一琢磨：程章这回一来没有人手，二来事情反复变化，定了契约都不好使，他再想去说，哪怕说出花来，别人也已经对他失去信任，不会轻易答应了。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程章去找朱勔告状。
不过这个毕倚也想好了言辞去应对：你程章话说得太满啦，我接手后仔细一看，那些百姓啊，商户啊，全都是些贪得无厌的刁民，他们要了初一还想要十五，根本没办法答应他们的条件嘛。
“到时候我就安排自己人时时待在主君左右，他要告状，我只要能及时去应辩，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样一来，他程管事应该不可能再翻得起什么风浪了！”
毕倚嘟囔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又施施然地瘫坐在了椅子上，眯起眼睛，摆手示意让伺候他的人继续。
报信的人见毕倚嘀嘀咕咕地就倒下了，也不敢出言相问，只好跟个木头似地站那候着。
不过他也没等太久，毕倚很快就吩咐道：
“还愣着干什么？程大管事要回来了，你去跟账房知会一下，他之前经手的孙老桥还有盘门的那些账目，统统都要准备好，这些事情啊，以后还得由他来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