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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车

林驰——

两年多以前的某天晚上,他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来,便随意搭了一辆摩托车回校。在路上,他有些坏坏地对司机说,你的车速慢得像猪跑。

他是故意的,他心里就是难受,以至于看什么都不顺眼,就想刺激一下这个大晚上还在嘚瑟不断跟他吹牛皮的司机。不出所料,司机果然恼羞成怒,马上加起速度,摩托车都喷出生气赌气的声音。

他心里突然有个不怀好意的念头:要是这个车一不小心出个意外,他的生命随之结束,那该多好,他再也不用感受到折磨和疼痛了。

这么一想,他干脆把心一横,心里盼望着,速度快点,再快点,让周围的空气都拖出存在感来……他的疼痛似乎被麻痹了,难受似乎被封印了,他浑身有一种激烈的刺激感,这个感觉让他痛快,让他暂时被麻痹,让他的痛苦被变弱。

他开始喜欢上这种速度的快感。

然后,他用林奔大哥给的钱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当难受得无法控制的时候,他就开车出去兜风,让速度带他逃跑,暂时逃离现实,逃离过往的记忆,逃离那些折磨人的痛苦。

速度是他的良药。

但是他不是真的完全放纵,他只是企图用车的速度逃离思想的狂想,尤其是对当年事情真相狂想。他的心里明白自己只是想短暂麻痹,并不是想找死,所以每次无论多想豁出去,却还是逼着自己做好防护。

有一天晚上,他独自从海边吹风回来,忽然从一个路口穿出一辆与他速度相当的摩托车,要不是他反应够快,稍微偏了一下方向,两车就撞上了。

对方是个小光头,个子不高,脾气倒是挺大,一下子就想揪着他教训一番,没想到刚出手反被他给教训了。

这个人就是修车店的光头杨。当时光头杨可没服气,当即放下狠话说:“有种你这小子就跟我比试一番!”

林驰自己独自游荡了一个月有余,正觉得烦闷难解,终于遇到有人要同他比试速度,他想都没想就轻松回了句:“好呀!”

更何,况谁会在这种情况下认怂呢,那不是承认自己没种么?

于是他们约了第二天晚上赛车。

第二天晚上,林驰准时到达指定地点,没想到光头杨还带了不少人来助威,不过林驰可没想给光头杨好脸色看,所以心一横,一不小心就把光头杨给赢了。按照提前说好的规矩,谁输了谁就得低头称呼对方为大哥。

光头杨当时酸溜溜的,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难堪他也得低头,言不由衷地说:“大哥,我错了。”

不过光头杨仅此一次低头叫了林驰一声大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叫过。毕竟在这次比赛中摔了跟头后,“大哥”这个词,对光头杨而已,就像一把尖刀,随时提醒着他的耻辱——他输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

后来林驰无意间到光头杨的修车店修车,光头杨约他敢不敢一同去黑夜赛车,林驰并未拒绝,一来二往下来,两个人便成了朋友。

光头杨的门道很多,对周边的环境很是熟悉,遂偷偷组织了一个赛车活动,跟一群小年轻寻找刺激。

这个活动的支持者当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开酒吧的凯哥。他是光头杨心目中第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其次才到林驰。

凯哥也是个追求速度的人,但是他酒吧是晚上营业,所以他出现在赛场的次数并不多,但也足够林驰和他认识,并且成为朋友。

他们的地下赛车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没有机会出动,便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这样子林驰便又多出了许多空闲的时间。

空闲的时间对林驰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一下子失去了最亲近的父亲,还有不知所踪的大哥和妹妹,整个世界便暗自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灰色的寂寞。

原来无依无靠的寂寞是如此的可怕,可怕到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骄傲和勇气,自信和真实,温暖和阳光。

一次赛车结束后,凯哥说对他说:“我的酒吧就在你学校附近,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到我的酒吧来坐坐。”

然后他就真的去了。

他在酒吧中借酒浇愁了几天,却觉得愁苦反而更多了。

“生意淡了,没有了热闹的气氛,当然就愁苦了。”凯哥在吧台跟他说。

当时他才意识到,凯哥酒吧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已经濒临做不下去的地步。

“如果愁苦不源自这里,那这里的热闹也可以将它赶走么?”他突然问。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凯哥反问。随后他指着林驰的心口的位置,又说:“兄弟,你这里空出了一座荒城,需要热闹给他生出繁荣昌盛。”

他不懂凯哥的意思,但是却认为凯哥是懂他的。于是他开始动起脑子来,帮凯哥出谋划策,重振酒吧雄风。

那段日子,他在学校上完课就往酒吧奔走,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除了吃饭和在路上,挤不出时间来进行什么胡思乱想。他身体很累,心里却满足于这种忙碌的充实。

凯哥是个讲义气的人,看得出来他的才干,于是提出给他分成。他却干脆提议让凯哥给他入股更多的股份,这样他做事也能更加卖力。

凯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卖力,一个人揽几个人的活,勤快得像头牛。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答应他了。

酒吧扭亏为盈之后,林驰的工作逐渐变得轻松。

这种轻松让他心里又开始慌乱。他又有时间不断地围绕着那件事的真相转动了,他又开始感觉到那片灰蒙蒙的寂寞了,他又开始感受到那种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力感了。

作为家里的一员,他甚至都不知道家里变故的真相!他越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那种无力感反而变得越是强大。

他又开始在酒吧纵酒。当了合伙人之后,这件事情好像变得更加便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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