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龙珏由于欣喜于这样的男色,一时忘了自己可能因为迷了心窍产生的绝望心思,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尾巴,发出呜呜的奶狗声音,可怜兮兮地望着那少年人。
少年已经费力地跪爬到了冯龙珏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看了它一会儿,眼中带泪地笑了起来。他费力地伸出修长白皙的双手轻轻把它抱在了怀里。声音很有磁性地说道,“呵呵!你好可爱啊!你自己来的吗?以后,就跟着我好吗?我来养你。”自说自话地说着,那少年就一步一拐地抱着冯龙珏向宅院的里面走去。
钰颜住的院子离墙不远,走了一会就来到了,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修葺了。门前几颗未发芽的柳树倒是漂亮,但是此时的昏聩颜色中,总是填了一股苍凉。一所低矮的房子仿若枯藤老树昏鸦下更加昏聩的晚景,沧桑异常。冯龙珏滚着眼睛四处看着,觉得着男孩子着实可怜,不过古代不都是很重视男丁的吗?难道这个是庶子?还有刚才为什么说他丑,这明明是一个潜力股的小帅哥啊!
正想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声音奸细,让听力格外敏感的冯龙珏十分恶寒地抖了抖,“哎!一听这么沉重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看看你这个样子,就不知道每天少吃一点,瘦一些也好更像个男子。”说着,已经推开了门,出现在了冯龙珏的视线里,惊得冯龙珏顿时有一种马上就去死一死的冲动。
只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影子弱柳扶风一般地飘了出来,满头都是各种各样不名贵的釵子头花,脸上更是涂了厚厚的脂粉,一说话似乎就能掉下来。那种劣质的脂粉香更像是六七月天气里腐败的肉味一样,熏人欲死又无处可躲。加之作为小狗狗,冯龙珏的嗅觉更加灵敏,瞬间冯龙珏就炸了毛一样,不自觉就汪汪狂叫起来。
却说此时从屋里出来的正是少年钰颜的贴身小厮,清华。本来今早晨起床就不见那个丑八怪少爷还有些奇怪,那人往常都是自己收拾完了就为他做饭了,今天居然偷懒,害得他也没饭吃,看一会怎么收拾他。
忽听得门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知道是那丑八怪回来了就迎了出去,却突然听到狗叫,吓得他心肝儿一颤。一定睛就看见那个丑八怪怀里抱着一只灰色的小狗,满身灰尘泥土血迹斑斑地站在那里。照理说这样子狼狈的样子他偶尔就能看见的,可是看到那只狗就让清华气不打一处来了。“哼!你自己都养活不了,还弄回来这么一个畜生,真是不要脸。你可别还指望我给你养啊!做梦去吧!赶紧给我拿来,拿去炖个汤也是好的。”说着已经凶神恶煞地冲将过来,打算去夺钰颜手中的小灰狗。
钰颜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场风波,索性也不震惊害怕了。只是把那只小灰狗抱在怀里,躬下身子等着这一阵责打。“清华,你不可以这样。向来都是我那自己绣帕子得来的银子换回来吃喝的,如今定也不用你多费心,我把我的吃食给它就可以了。清华。”
冯龙珏经过刚才清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装扮震惊过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此时看见那人有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更以为才这位是个少爷,定是因为着审美神马的太奇怪了,才会被关在这里的。但是也不能这么对自己的小斯啊!一时惊怒交加也忘了自己的颓废了,只是抬起头看向了那个护着自己的小少年。他此时已经满身是伤了,此时还要这么的护着自己,没来由的,冯龙珏心内一阵酥麻。
那边清华听到这人还知道辩解,更是怒火中烧,“好你个丑八怪,”说话间停了手转转摸摸地去找趁手的东西去了,猛然间看到不远处有平时这个丑八怪锄地用的物事,大步流星的就冲了过去。
回过身来时,也不敢真把着少爷打死,于是就用木头的一头往钰颜身上招呼。“让你犟嘴。”其实清华是感觉自己今天早晨起床气特别重,呼吸都不通畅,一睁开眼睛又不见那个丑八怪,所以只能憋着,这是才有地方发泄罢了。
结果可想而知,钰颜最终护住了小灰狗,但是代价是自己一身的伤更重了。
清华出了气也就累了,见实在抢不来那个小狗,索性就放弃了。骂骂咧咧地自己回到房里睡回笼觉,并且吩咐钰颜做饭。
冯龙珏期间无数次挣扎着要去教训一下那个无良且毁人三观的少爷,怎奈钰颜狠命护着她不让她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把钰颜打得险些吐血,少年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安抚她,而后撑着疲惫的身体任命的去做饭了。
就这样寒来暑往,冯龙珏真的留下来陪了钰颜。慢慢知道了这是一个女尊的社会,也知道那俊美的少年才是少爷,那个花枝招展的不过是个恶仆。在这个年代,像钰颜这般长得俊朗,棱角分明的男子,只能说是丑陋了。因为所谓的美男子,是那些身形类似于现代美女的,身量纤细柔软的,眉目顺和的,柔若无骨的,还有,涂脂抹粉的。所以钰颜从懂事开始就被人欺负着,责骂着。弟弟因为他丑不认他做叫哥哥,母亲大人因为他丑不让他到前院,平时更是不管不顾。爹爹因为生弟弟难产已经去了,所以剩下的钰颜没有人疼爱。
唯一的贴身小厮,更是霸占了钰颜的卧房和一应的份例,让他睡在下人住的厢房。平时还要靠着钰颜刺绣得来的钱财去外面买来饭菜,然后让钰颜来做饭。所有的活计都是钰颜在做,但是却没有人来回报,他只是吃力的活着。钰颜从来没有怨言,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抱怨和倾诉。
冯龙珏不是没想过帮助钰颜,可是她的身量一直也长不大,只比成年人手掌大不了多少,完全没有震慑力。只能演了几次苦肉计去刺激钰颜,让他知道利用自己的体格优势去保护她不被人打,也保护他自己不被欺负得狠了。
随着钰颜渐渐长大,十七八岁仍旧无人问津,大家都说钰颜嫁不出去了。作为贴身小厮的清华更是怨念,每天不是唠叨就是责骂殴打,简直犹如疯狂。
冯龙珏也在一次次的无力过后,知道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陪着钰颜让他开心,让他坚强起来。所以想来刚强自大的二十一世纪顶级雇佣兵学会了卖萌,学会了撒娇,学会了去讨好一个小小的毫无地位可言的少年郎。这个高傲到向来目中无人的女人,学会了不用身份去判断一个人的价值,也慢慢适应了一个小狗的生活,学会了卑微地去爱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少年。
直到自己八岁寿终正寝或者运数到了,她眼含不舍地看着那个陪了她七年,从少年到青年的男子。她不舍得这样一个纯洁的天使孤独地留在这个丞相府受欺负,不想这样一个虽然痛苦但是对生活已然拥有热情的人,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绝望。可是她老了,按照现代人的年龄来算,自己得有七八十了吧?唉!一声叹息中,冯龙珏慢慢闭上了眼睛听着那人哭得近乎绝望,一滴泪划过了那紧闭的眼角。
冯龙珏感觉自己的灵魂慢慢地不自控的就飞走了,远离了那个清瘦纤长的身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等到再次睁开眼,她已经成了现在的冯龙珏,一个因为身体虚弱而阳寿已尽的冯家二小姐,一个和她共同名姓的人。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她的灵魂当时似乎就是分裂而来的。一部分成为了小狗安安,陪着钰颜七年,并且有着几乎完整的认知与意识。而另一部分就成为了冯家二小姐,却十分的不完全。她只能记住出现最多的几个人,身体也病的仿佛随时要死去。知道那天小狗安安死去,她的所有意识才聚拢在一起,记得钰颜,也记得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另外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