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很骄傲,因为他是离王的嫡传弟子,尽得真传,一身修为十分了得。
卢卡斯很高傲,因为离的部落在八荒之中战斗欲望最强,而且最早便是从这里开始兴起以狼为图腾,敢打敢杀、敢于牺牲,这活生生就是一个战斗民族,所以他们不太看得起荒原其他部落。
卢卡斯,不合群!
此次南下,万皇钦点,自己成了荒原的探路先锋,这种独来独往的事情卢卡斯最为擅长。自从师父出走之后,卢卡斯就感觉自己找不到说话的对象,尽管无拘无束,也是十分孤独,狼是群居动物,所以这种感觉并不太好。
卢卡斯很兴奋,所以特别积极,加上自持甚高,单身一人就奔着武州而来。只是一路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的部落本就是南下派的中坚力量,可当初要不是万皇强力弹压,逼得师父与阿莱斯王爷退避三舍,大事或许早就成了,时隔不久,自己都渐渐的习惯了这份相安无事,为何这次万皇却一改往日态度,举族南下!
想到这里,卢卡斯笑了,说起来,这次有幸面见万皇,足可吹嘘一辈子了。万皇可真是太美丽了,那精致的脸蛋、迷人的耳朵、性感的红唇、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还有挺拔的双峰····想到这里,卢卡斯忍不住吞下了一口口水,喉咙发出咕嘟一声轻响,随即警惕的看了看四方,确认无人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一窜而出,驶出老远,如狼行千里,矫健有力。
······
武州之所以成为了北凉北线七州最为惨烈的地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相比其他州郡,相对突前。北凉北线七州与北部八荒的分界线十分容易分辨,因为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流,唤之易水,深百尺,自成天然屏障,南岸为北凉,北岸为八荒。易水就如同在北部大陆上写上的一个大大的几字,又如神州葫芦腰上打的蝴蝶结,而武州城偏偏就建在几字中央,是北凉七州中唯一一个将城建在三面环水地方的所在。因此,此处自然就成了历次大战最为惊心动魄的地方,别的州郡只需迎一面之敌,而武州,三面皆需战!
北吹是个好名字,更是一条好汉,在整个北凉里,声威奇高!所以,武州城防自然落在了北吹身上。
北吹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无外乎三个原因。
一是北吹十八岁从军,历来都战斗在北线最前沿,如今八十岁,他依旧活了下来。而活下来,本就是此间最大的奇迹!
一是当年退守屠城,燕王与那离王一战,双方两败俱伤,就正是北吹抢身而出,将燕王背回了屠城!
一是北凉有两只最为出名的军队,分别是玄甲重骑军、龙骑军。龙骑军的主帅是来自张氏的主将偷偷,而玄甲重骑军的主帅自然就是北吹!
北吹行事,事必躬亲,最喜与守城官兵聚在一起,吃饭喝酒,上阵杀敌!今日北吹就在城头例行巡视,他遥望着北方,面色坚毅,只是岁月无情,早生华发。身后的随从个个士气高涨,前有自己的主将,后有北凉之王,即便那荒人如何凶狠,这北境长城不依旧是屹立千年,何况,真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能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北吹看着这帮年轻的小伙子,心情有些复杂。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接下来战役一旦打响,会是何等的惨烈,就让他们今朝有酒今朝醉,逍遥快活再一日吧。只是这些鲜活的生命,经此次洗礼之后,又能留下几人,这批亲随是第几批跟随自己的人了,就说前面那个叫萧萧的小伙子吧,记得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曾跟随过自己,只是都已经不在了。
北吹有些愧疚,还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正在此时,心有所感,于是靠近城墙往外看了一眼,就发现有一竹筏随着这易水漂流而来,由远至近,渐渐看得清晰,那竹筏上站着一人,单看头顶竖立的双耳,也知道此人来自于何方,而且观其装束,还透露出了来人身份并不一般。
北吹笑了,北凉何时曾受过如此之轻视,开春以来,明显江对岸时不时会多出一些荒原之人,只是即便城门大开,也不见得谁敢只身前来,因为他们的样子实在是特殊,而荒北之间的仇恨,已经是数百上千年,谁敢前来?
卢卡斯也笑了,他看到了城墙上的众人,漂至江心,尽然止住了竹筏,不再前行,他倒要看看,这区区北凉,除开那对夫妇,还能有谁能奈他何。
城上水上,相距不远,两边相视许久,看来看去两相厌。卢卡斯知晓城头乃是何人,便屏气凝神,稍作调息之后,大声挑衅起了城头之人:“北吹!起风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好走得干干脆脆!”
如此小孩子把戏,北吹何许人也,经历大小数百仗,在他眼中,江中之人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自然不予理会,倒是手下一众亲兵有些按耐不住,恨不得拔刀相向。
卢卡斯见对方无动于衷,心底莫名升起了怒意,自己本就不合群,而荒原又是强者林立,不受待见也不能为所欲为,可如今到了南边,连这北部燕王都是活生生给自己师父打杀,他这又是何种眼神?
“听说当年家师打杀你们燕王之后,是你背着他进的屠城,你说要是今天你再被我打杀,谁人可以背你进这新州城啊?哈哈哈哈哈哈····”卢卡斯被誉为必然封侯之人,当然有这个底气和野性说话。
北吹大将军可以容许别人说自己,却是不能接受他人如此诋毁燕王爷,自己的一帮老兄弟都走了,连燕王爷最后也丢下自己先走一步,让自己独活人世已经愧疚苦恼,若非自己肩头的重任,定要下城将此黄口小儿击杀于江中!
突然,城门洞开,北吹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那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萧萧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马踏易水。北吹一惊,虽未理睬那人,但既然他敢称离王之徒,岂能小觑,萧萧三代遗孤,本是英雄之后,奈何终究是年轻气盛,刚猛有余,沉稳不足。
“我去去就来!”北吹下定决心,自身边亲随腰间抽出一把北凉最为出名的北凉刀,一跃而下,跳向易水,何其勇猛!
武州城墙虽不如屠城之高,可要想强行登上城楼也是极其困难,但如果是从城头跃下,又有何人敢想,又有几人敢做!卢卡斯当然也没有想得到,堂堂北凉一军统帅,尽然如此行事,颇为佩服,也颇为谨慎,全神贯注,手持一对钢爪,交错于胸前,成一十字架,悍然准备硬抗!
水面炸起无数浪花,高达数丈,借助下落的天地之力,北吹来势凶猛,一刀劈下,瞬间便击碎了江中的竹筏,巨大的声浪传遍了整个武州城。早有城头之人丢下舢板,北吹大将军孤立江面,周围再无人影,江面仅剩下一团被鲜血染红的江水!
武州城头发出震天巨吼,众人击掌相庆,拍手称快,直道大将军威武!
突然将军背后再次炸开一朵水花,有人从中一穿而出,一只钢爪由上至下,由左至右抓了过来!大将军早有准备,左手横刀,右手凭空拍了出去,击在那人身上,卢卡斯退出十尺,跌坐在那破碎的竹筏之上,口吐鲜血,却依旧并没有退去,他咯咯的怪笑,抹去了唇角的污秽,单脚一登,再次扑上前来。
······
双方你来我往,岸边的萧萧笑意越来越浓,每一次交手对方都新添一份伤情,眼看大将军即将凯旋。只有北吹知道,此人所学十分怪异,每一次交手都能感受到对手的力道更为深厚,难道是自己真的老了,连一个黄口小儿也不能轻易拿下。
说来话长,实者不久,双方交手百个回合,连萧萧也敛去了笑容。北吹不想退,也不信此人能无限压榨自己的潜能,他相信终有一个尽头。于是,北吹将北凉刀换至了右手主握,左手反扣,原地转了一个圈,一声大吼,用尽了周身力气,横着就劈了过去,试着来个一击必杀。
卢卡斯满身血污,双眼腥红,再次迎了过来,直到刀爪相交,才发现不同之前,就听见咔嚓一声,上好的钢爪已经五指断开,余劲不减来势,透体而过,整个身子断成了两段!
对于自己琢磨多年的这招,北吹十分有信心,刀爪交汇之刻,北吹想了很多,例如对方真是个难缠的对手,例如必须速速禀报北凉王最新的敌情,例如对于武城与北凉的担忧。在刀身入肉,一切而过的时候,北凉王终于露出了笑容。
“嘭·····”
一声巨响超过了之前所有的声音,将北吹从万千思绪中拉回,只是一切为时晚矣,十根断裂的钢爪碎成无数钢片,纷纷扎进了自己的身躯,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燕王的那个对手,那个流血流到全身发白,被燕王称之为白狼王的男人,恍然大悟,原来狼王最厉害的时候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居然可以自爆杀人!!
·······
萧萧将北吹轻轻的背在了自己背后,迎着江风,向着武州城门,走得极慢,似乎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老人,满脸悲痛!
有道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