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国烟川被灭,王室出逃,黎民四散,四百里尽失人手。不久,微步新帝登基,万民来贺。
原本打算举家逃窜的微步国百姓还没从二国血战的捷报中清醒过来,便看到各国使者接连进入大微,所载奇珍异宝无数,据说一直避世的中天姬大人也派遣使臣送来了贺礼。随之而来的还有络绎不绝的商队和人口。
自新帝上位,微步百姓一片欢腾,朝堂之上则是一片愁云惨雾。
烟川虽富,却是帝王心病。
杨去尘端坐于龙座之上,一心想置烟川于死地。
宰相骆冰力劝皇帝施行仁政,若一再施压,恐烟川不能真心顺服,反为江山祸患。
甚至最后,骆冰冒死直言圣上不该只记得东宫旧事,执着昔日败绩,不该只为泄私仇,而罔顾社稷福祉百姓安危。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宰相骆冰乃少年臣子,纵然他深得皇帝信任,提此桩帝王羞污亦是杀身之罪。
天子之怒,不可不畏。
好在有将军白山卷出来讲和,可说的仍是如何安抚烟川。
“呵,白山卷,当初你便拒绝挂帅领兵,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朕就不该攻打烟川?”
闻言她立马单膝跪地,道:“臣不敢”。
众人听得又是一个冷颤。
白家军在与烟川一战中损失惨重,精锐消耗殆尽,不可谓不尽力。如今圣上责难,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不过,宰相骆冰却听出点儿不同的味道。此前,他从未觉得烟川之于其他国家有何不同,如今却不得不有所怀疑。
见将军白山卷诚恳,杨去尘定了定神没有继续发作,随后手一挥让她起来了。无论因果,秋后算账不是他的风格。
烟川虽小富庶非常,众臣早就齐谏收编烟川为大微国领土,也好腾出手来料理其他边境战事,而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和谈”。朝堂上又僵持了十来天,杨去尘才勉强答应感化边民增强国力。
已俘的烟川旧臣子被带到大微朝堂上已经有一会儿时候了,任微步群臣如何分说他们始终不予理会。
杨去尘一言不发,仿佛耐心耗尽,又像是故意讥讽宰相骆冰像跳梁小丑似的带领群臣在烟川旧臣面前自说自演。
将军白山卷安静立于一旁,行军打仗她当仁不让,动嘴皮子的事儿还是交给文臣合适。可见堂下跪着都还很端正的大烟人无动于衷软硬不吃的样子,她也跟着着急起来,生怕自家圣上一声令下,顷刻就可以让他们齐齐掉了脑袋。
在宰相骆冰晓以利害觉得快要无计可施的时候,杨去尘开口了:“素闻烟川礼教严明,你们中间,以谁为首啊?”
“呵呵呵呵……咳咳…我大烟能臣良吏尽数在此,为臣者自是君上为首,三生不改。”
说话的乃一白眉长须的老头儿,行将就木,说话的嗓门却很大。
果然,杨去尘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难看。
礼部尚书忙站出来:“陛下,此人正是烟川的马阁老”。换言之,说话的正是他们中拿主意的那个,皇帝想来不会过多为难一个老者。
宰相骆冰随即递给了礼部尚书一个肯定的眼色,偏让龙座上的杨去尘看到了,又是一记微不可闻的冷笑:
“哏!听说你们烟川引以为豪从未败过的城絮王没能找到啊,成王败寇可是她教我的,朕如今君临天下,也当是还你们烟川一个人情了。”
杨去尘在朝堂上接连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收归烟川表面上不予奴役,另一道缉拿城絮王,斥责其失德,为血战正名。圣旨一出,血也就凉了大半。
年轻的微步皇帝在朝堂上不顾众臣反对,做出了一个任性又冰冷的决定。
在杨去尘心中,他始终放不下自己这么些年被城絮王扼喉碾压的怨仇,纵然是君临天下,亦然。
朝堂上再一次鸦默雀静,宰相骆冰则在私底下低喃着,城絮王啊城絮……
老实讲,宰相骆冰对这个烟川君王般的人物并不了解,他只知道这个人对新帝而言缠绕如梦魇、强大似阎罗。就是这个年纪不大却让人莫名起敬的人,如今就算是输了江山,也仍在心术上胜过了他家君上。
难道真的只有她葬送性命才能抚平帝王的伤疤?但这是不可能的!
城絮曾是大烟百姓不败的王,更是全天下人的传奇,能让她必死无疑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宰相骆冰不由地叹了口气,竟没再同杨去尘明着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