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鸾烟对寒岩很是高看——
纵使寒岩总是不苟言笑，乍一看脸庞晒得黑黝黝的，似乎很是平庸。但若认真细看，不难发现寒岩的五官其实长得很是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隐隐透着几分贵气。寒岩那健硕的身躯更是让鸾烟无法忽视……生平第一次，鸾烟迫切地想要看清楚，寒岩衣衫之下的肉体到底长何模样。
除却容貌身躯。
寒岩对待所有人都如石头般又冷又硬，就连对待墨莲也是一样。人人都说，寒岩是唯一一个对墨莲不敢兴趣的男子。如此一来，若鸾烟能够成功把寒岩拿下……鸾烟当即换上极度妩媚的笑。
“让开。”寒岩的目光越过鸾烟的头顶，直视前方。
“哎哟！你这般急着要去哪儿？难得遇上就与我多说几句话嘛！”鸾烟笑着踮起脚，欲借此平视寒岩。然而，鸾烟与寒岩之间的身高差距实在太大，纵使鸾烟踮尽脚尖都无法触及寒岩的视线。
“让开。”寒岩说。
“除了‘让开’，你就不会说别的话了吗？”鸾烟的声音娇嗔得腻人。
“滚。”
“你真的是……”鸾烟眉头紧皱，本想冲寒岩发脾气，却又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这是在害羞！”
寒岩充耳不闻。
“寒岩！你还真是害羞了？害羞到都不敢看我了？”鸾烟笑着上前一步，径直冲到寒岩的怀中，手指在寒岩石头般的胸口画着圈圈，“你越是这般害羞，我越是喜欢……”
“滚。”
寒岩不耐烦地甩开鸾烟，仿佛鸾烟是缠着要寒岩施舍发财钱的乞丐。
鸾烟狼狈地往后接连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好不容易站稳脚步，鸾烟噘嘴看着寒岩，又是想要动怒发脾气，又是心有不甘地撒着娇，“如果你再这么凶，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让开，不要挡道。”寒岩不看鸾烟。
“让我不要挡道？哼！分明就是你抵挡不住我的风情！”寒岩越是要将鸾烟拒于千里之外，鸾烟越是斗志昂扬地要将寒岩收入囊中！鸾烟更加挺直本就一览无遗的身躯，语气矫揉地说：“你说！你为何一直不敢看我？你是不是怕多看我一眼便会把持不住？”
寒岩不屑一顾，一声不吭。
鸾烟走近寒岩，逼视寒岩，“你不过是一名杂役……你这辈子恐怕没见过如我这般完美的女子娇躯吧？寒岩……你实在是太可怜了……现在……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鸾烟径直伸手探进寒岩的衣衫，“只要你承认你把持不住……这不是还有一点时间空着吗？你可以抓紧时间，加快速度……”
“你就没有自知之明吗？”寒岩用力握住鸾烟伸来的手，差点把鸾烟的手捏碎。
“你不看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自知之明？！”鸾烟忍着痛，挑衅寒岩。
寒岩当真垂下眼睛，没有情感地看向鸾烟一览无遗的身体，语气冷硬，“就你这身板，竟还敢自称‘完美的女子娇躯’？你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你是瞎。”
“你少在这里装了！你分明就是对我着迷得很，所以才不敢看我！”鸾烟高昂下巴，直视寒岩的眼眸，想要从寒岩的眼眸内寻到情热或冲动……没有，一丝都没有。
“若你房中没有镜子，你就撒泡尿把自身看清楚。”寒岩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地甩开鸾烟，“让开。”
“我就不让！”鸾烟一道揉着发疼的手腕，一道站在走道正中挡住寒岩的去路，“除非你坦白承认，你对我着迷你对我情难自已！否则你哪儿都不许去！”
寒岩站在原地，目无表情地看着鸾烟——鸾烟简直就是一牛皮灯笼，怎么点都点不着，根本无法沟通。
鸾烟终于从寒岩的眼眸内寻到一丝丝情绪——那情绪分明是不耐烦，鸾烟却硬要将那不耐烦理解为心动。
“我已经看透你了！你分明就是害怕会把持不住，所以才不敢看我！既然你已经被我识破，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鸾烟逼问寒岩，“你到底想怎样？我都已经答应给你了，你到底还要装给谁看？”
“我把持不住？”寒岩勾了勾嘴角，完全没有笑意。别说是笑意，半点情绪都没有，“如果你继续这般纠缠我，我确实会‘把持不住’痛打你一顿。”
“你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我，好让我主动倒贴你是不是？！”鸾烟娇嗔地瞪着寒岩，秋波送完一波又一波，“好了好了！算你赢还不行吗？旁的不多说了，快快抓紧时间吧！我的房间不太方便，你快带我去你的房间……赶紧的！伺候完你这个小祖宗，我还要回房间伺候包公子！”
鸾烟伸手探向寒岩……
寒岩用力一甩，径直把鸾烟甩趴向墙面。鸾烟被甩得眼冒金星。寒岩迈腿，大步离开……鸾烟反应过来，冲寒岩的后背大喊：“寒岩！你给我回来！”
寒岩充耳不闻，继续迈步。
走了！
居然真的走了！
鸾烟气急败坏地冲寒岩的后背大喊：“寒岩！你给我回来！”
寒岩竟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鸾烟气得握紧拳头直跺脚……
此时！
忽传来的男子声音——“美人为何那般动怒？”
鸾烟吓得浑身一震！
难道包南临这么快便上二楼来了？若是让包南临看见，鸾烟在伺候包南临之前主动勾引一名杂役、并且还被该名杂役拒绝了……纵使包南临大人有大量不计较，鸾烟的面子也挂不住啊！想到这里……鸾烟按压下心中的愤怒与心惊，赔着笑，转过头，发现那人并非包南临，而是池元是。
鸾烟松了一口气，亦娇亦嗔地瞪了池元是一眼。
池元是，二十五岁，科举落榜，是一名落魄穷书生。池元是五官清秀却透着不入流的痞气，身材纤弱却总穿过于宽松的衣衫。囊中羞涩却又喜好流连十里烟花路，偏偏又眼角极高不愿光顾年老色衰的暗角女子。于是，池元是便为身价不高但颇有姿色的烟花美人描画丹青，以换云雨。
除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池元是还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甚能讨得烟花美人欢心。鸾烟过去没少听池元是的甜言蜜语，鸾烟过去也没少与池元是共享云雨。
“怎么了？终于有空来给我画丹青了？”“画丹青”这种说法，几乎是池元是与所有曾与他共度云雨的烟花美人的床笫暗语。鸾烟热情主动地钻进池元是的怀中，矫揉造作地轻锤池元是孱弱的胸膛，“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忙着画别的烟花美人，早把我抛诸脑后了呢！”
“美人此言差矣！”池元是握住鸾烟的一对小粉拳，大大地亲了一口，痞痞地笑着说：“美人如今艳名远播风头正盛！世间男子谁能将你抛诸脑后？抛到床上还差不多！”
“死鬼！一张嘴总像是涂过蜜一般，净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鸾烟不断摇着身子，“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你赶紧说吧！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此话听着多功利？”池元是冲鸾烟痞笑，“我能为什么？无非就是想你了。”
“少来！”鸾烟媚媚地瞪了池元是一眼。
“为何要‘少来’？‘多来’不好吗？”池元是讨好地说：“我还指望着日日都来见你呢。”
“死鬼！老没正经的！”鸾烟尤为受落池元是的不正经。
“好好好！我正经点！我给你说点正事……”池元是稍稍弯腰，近距离平视鸾烟的双眸，“我接到一桩生意，所以特意来问问你，是否有兴趣与我合作？”
“生意？合作？”鸾烟霎时间黑了脸，“合作什么？我哪里有钱做生意？”
“开口便谈钱，该得多生分啊！”池元是冲鸾烟笑，眼睛紧紧盯住鸾烟的身体，“你没有钱，可你有‘本钱’啊……”
“死鬼！”鸾烟轻易又被逗笑了，伸出食指撇了撇池元是的脸庞，故意把身体挺得更直，“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生意？什么合作？什么本钱？”
“有人花钱让我画一册‘烟花图’。”想及鸾烟胸无半点墨，池元是耐心地解释道：“所谓烟花图，就是将烟花美人每夜在房中伺候恩客的场景，细细画下，制作成册。”
“那种烟花图，一定会引来一众男子疯抢的！”鸾烟的眼眸不自觉地闪耀光芒。
“那是当然！”池元是自负地昂着头，仿佛画那般下三流的烟花图是多大的殊荣似地。
却也不怪池元是。
池元是自十八岁便年年参加科举，年年落榜。
想来科举高中无望，康庄大道自然也就走不通。既然康庄大道走不通，池元是只能想方设法另辟途径。如今途径就摆在眼前，纵使是旁门左道又如何？只要池元是画出让一众男子疯狂争抢的烟花图，池元是定能声名大噪。如此一来，池元是卑微的虚荣心便能勉强得到满足。纵使虚荣心无法得到满足，起码钱财是不用愁了。
“我寻思着……”池元是故意放慢语速，故意吊鸾烟的胃口，“烟花图中的烟花美人，到底是该画本不存在的烟花美人，还是该画本就存在的烟花美人……”
“你想好了吗？！”鸾烟难得聪明地听出了池元是的话中之话，故而，鸾烟万分迫切地追问池元是。
“我千思万想，还是认为以本就存在的烟花美人入画，更能引来一众男子的共鸣。”池元是咬了咬牙，忿忿地说：“我本欲以花魁墨莲的容貌入画，毕竟，在十里烟花路上对花魁墨莲趋之若鹜的男子最多。但是花魁墨莲眼高于顶，从来对我不屑一顾，我因而从未见过花魁墨莲的全相。而你就不一样了……”池元是伸手逗了逗鸾烟的下巴，痞笑，“你总对我那般热情，你我也曾共度多番云雨。单就这些，花魁墨莲就远远比不上你。”
“所以你打算用我的相貌入画，是吗？！”鸾烟兴奋地搂紧池元是的脖子。
“若我以你的容貌入画……”池元是没有往下说，唯只搂紧鸾烟的腰，分明又是在吊鸾烟的胃口。
“死鬼！你到底要不要以我的容貌入画？！”鸾烟受不了地摇着池元是。
“这个嘛……”池元是紧盯鸾烟的身子，“烟花图中那些颠鸾倒凤的场景，我都经已画好，唯独未将图中的烟花美人画上容颜……若我真以你的容貌入画，烟花图一出，必然轰动十里烟花路。一众男子争相看过那烟花图之后，定然会争相成为你的入幕之宾。到时候，十里烟花路上再无花魁墨莲，只有你花魁鸾烟……”
“花魁鸾烟……花魁鸾烟……”鸾烟狂喜地重复低喃着，猛然回过神来，鸾烟更加贴近池元是，“你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愿意把我的容貌画进那烟花图？！”
“一如从前那般，我帮你画丹青，你帮我……”池元是一脸坏笑，“毕竟你我许久未曾亲近，若不认真看个仔细明白，我哪里能将你最迷人的一面画进那烟花图？”
“可包公子就要上来了……”鸾烟扭着身子，欲迎还拒。
“抓紧时间便是了！”
池元是匆忙将鸾烟拉到拐角……
寒岩躲在暗处，将一切听在耳里，将一切看在眼底……寒岩仍是如同石头般，没有半丝情感……如此男女，根本勾不起寒岩的任何情感。
又或者说。
普天之下，唯只有她，能够让寒岩感受担心，快乐，忧愁，伤心，激动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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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莲走出房间。
踏着跌宕起伏的男女之声，墨莲走到二楼最僻静的房间外面。
此时。
一名男子拉开房门，嘴角含笑，意气风发……发现墨莲竟就站在门外，那名男子当即怔了怔。
墨莲心头一紧，眉头轻皱——终究是来迟了。
该名男子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屑地瞥了墨莲一眼，一道提着裤头，一道抬头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从墨莲的身旁走过……男子那般吊儿郎当大摇大摆，着实让人厌恶！
房门没有关上。
低低的抽泣声。
墨莲迟疑着走进房间。没有掌灯，残窗外映来的大红灯笼的光芒，将棠隅白如雪嫩如脂的肌肤染上一层绝望的暗红。棠隅抱紧双膝，蜷缩床角，浑身发抖，抽泣不断。
听见墨莲的脚步声……棠隅惊恐地抬起了脸！
墨莲亦被棠隅吓到……棠隅的长相实在是太美了。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墨莲绝对无法相信，这般绝美的容颜竟会属于一名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