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却摇摇头,收了运功,黯然道:“帝尊拒婚,你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吧!”
月澈看着舒景,的确,她该收拾东西离开了,毕竟她再没有机会坐上“神后”这个作为灵族后盾,给予青丘无上荣光的位置。
她垂下眼帘,那个她用尽九生都要守护的日灵,如今一句不要,便抹杀了她千百个日夜的等待!
舒景起身走向窗前,眯着眼,望向深色的苍穹。
月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她该庆幸,此后再不必委身于方寸之间。
那便离开青丘吧,离开灵族,自从阿婆离世,她在这里便也再没有家。
她看向舒景,玉清宫内的灵力探知,已让她知晓,他便是无数次救她于危难关头的青衫者。
只是他能一次次舍生救下一只被月神诅咒的无尾狐狸,为何偏容不得同族共生的灵族子民呢?
“你从不畏生死,却为何要大兴土木,大修城池,难到真的是妄想长生不死?”
舒景立在窗前,默然不语。
月澈坐在床沿,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控诉着他的罪行:“囚禁贩卖、奴役虐杀,用血肉砌城,用鲜血灌土,可都是你的命令?”
“月宫城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那些老弱妇孺被如何鞭打你知不知道,那无数灵类被如何折磨你知不知道,那些鱼蛟被如何剖腹挖心,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的良知在哪里,你怎能如此置若罔闻?难道灵族、难道青丘的安逸享乐,便是建立在这样的铁血杀戮之上吗?”
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妖孽,冒充月神之裔,使灵族蒙耻,必处浴火之刑!”
舒景猛然回神,瞬间神经紧绷,拉住月澈:“他们怕是已经知道了,你赶紧从侧门离开!”
月澈讥诮的挥开他的手:“如今我已无月力,空有八条性命,你救我的命,就在火刑上一条一条还给你吧!”
“你疯了!”舒景愤然拉过月澈,却被她大力推开。
他连咳了好几下才强忍住。
月澈看着他呛出的鲜血,染红襟衫。
此时舒家的大门已经被大开,堵满了族民,他们手举火把,龇牙咧嘴地叫嚣着:“妖孽,冒充月裔,使灵族蒙耻,浴火处死!”
舒景将月澈护在身后:“大家莫听信了谗言,月神之裔乃天定,将与天界帝尊结为连理,谁敢冒充!”
“帝尊已经拒婚,若非妖孽冒充,天神帝尊怎会拒婚?”有族民大喊。
“谁说帝尊拒婚了?”舒景强忍满口的鲜血,厉声质问:“此等乱言,谁敢谣传!”
“是我。”一声苍老的回答传来。所有人转头,便看见灵族的最长者,以及另外两位长者。散乱拥挤的族民立刻让开一条通道,俯首鞠躬:“舒鸿大人,舒秦大人,舒祁大人!”
三位白须苍苍的长者,满面慈善,缓步而来。最前面的舒鸿拄着拐杖,一瘸一步。他们就是受尽族民景仰、尊崇的慈悲长者。
青丘长者的话可比青君更深得敬仰!
月神之裔三年未被迎娶,本就早已舆论纷纷,再添上那些官吏爪牙散风点火,月澈是妖孽的形象早已渗入人心:“妖孽,冒充月神之裔,使青丘蒙辱,必受浴火之刑!”
舒景盯着那些受尽蛊惑民众:“一派胡言乱语!帝尊拒婚,也该有旨意,你们可有接到谕旨?”
“一个冒充的妖孽,何须帝尊降旨!”舒秦厉声喝道:“立刻带下去,受浴火之刑!”
即有待命的侍卫前来。
“慢着!”舒景抬手制止。
舒祁双目看着舒景:“怎么?帝尊拒婚,青君是还未来得及悉知,还是要逆天而行?”
月澈从舒景身后走出来:“私建月宫城,纳天地灵气,妄长生不死!你们才是逆天违命,天道终谴!”
“妖孽!”舒秦狠狠的盯着她:“休要伶牙俐齿,蛊惑众心。”
“带走。”
一声令下,月澈被带到祭台。
愈来愈多的族民随波而来,议论之声也越来越大。
祭台呈阴阳之形,青石刻面。“咔”,一身黑衣乌帽的灵族祭司,枯瘦嶙峋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启动开关。
四周七根日月图腾柱相对排开,图腾柱之间有凹槽相连。
月澈被反束在祭台中央,脚下阴刻的凹槽如盛开的繁花,向四方延伸连接。
四周被蛊惑的无数灵类族民围得水泄不通,八方被侍卫看守。
青君舒景坐在高台之上,三位长者列坐其左,七位酋者排坐于右,四周围座灵族官吏。
晨谷间的太阳缓缓升起,把阴暗的祭台照得通亮。
祭司佝腰伛偻站在祭台前方:“族民们,请倾倒你们的愤怒,倾洒你们的不甘吧,烈火将为你们焚烧、燃烬!”
有族民、侍卫将酒水泼在祭台上,就连一旁的酒赌鬼也将酒壶里的烈酒倾数倒上。
灵族青君手上的生死谕几番抬起又放下!舒鸿、舒秦、舒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祭司也不敢作法。
烈日逐升,万里晴空,四周的气温让人如置蒸笼。族民抨杀妖孽的热情高涨不减。“冒充月神之裔,处以浴火之刑!”
“妖孽,冒充月神之裔,使青丘蒙辱,受浴火之刑!”
旁边声音嗡嗡响成一片,四周的图腾柱如魔障一般,吵杂得全无灵力的月澈晕眩憔悴。
青石台面被烈日暴晒,透过鞋子,烫得脚心发疼。
舒景还想做些什么,却被舒秦阻止。
当日头移到正空之中,青君的命令还未下达,图腾柱之间的凹槽却骤然溢出熔岩,顺着繁花似的凹印,缓缓向祭台中心汇聚。
“你们看,祭台溢出熔岩了,是天意呀,妖孽该死!”有族民惊喜大呼。
祭司看了一眼三位长者,连忙伏身跪下,口中念念有词:“祭火自燃,妖物受罚,天道难违!”
“上天开眼,惩治妖孽!”
“上天开眼,惩治妖孽!”
全场族民,如海浪欢呼呐喊!
祭司似乎得到了默许,开始施法,熔岩渐渐燃成火焰,越烧越高!
舒景飞身跃起,却被层层侍卫拦开。“让开!我乃灵族青君,谁敢阻拦,杀无赦!”
侍卫左顾右盼,已有几分胆怯,不知如何是好。
“青君!”舒秦的声音响在上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该为民除害,而不是违背天意。”
舒景听在耳里,却纵身抬手,一把光剑让面前数名侍卫骤然毙命。
“青君被妖孽蛊惑,众人拦下。”是舒鸿平稳苍老的声音。
一瞬间,所有侍卫、族民蜂拥而上,将青君团团拦住。
舒景回头盯着站在高台的舒祈、舒秦、舒鸿,他们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眼下的这些灵类才是真正的被蛊惑、摆布,他们又何其无辜!
是杀尽这些无辜灵类的性命还是放弃女儿的性命?
火焰越来越旺,越聚越拢,转眼便到月澈身旁,灼烤的疼痛阵阵传来,汗如雨下。她似乎闻见了肌肤烧焦的味道,看见火舌舔舐衣袍。
“让开!”舒景声嘶力竭,朝着拦在面前的灵类士兵、百姓民众青筋突起。
他们却似乎置若罔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青君被蛊惑,必须阻拦!
舒景无奈,猛然提剑挥起,最靠前的一排士兵全然倒地,却有一批又一批的族民涌上前来。
他的初衷是什么,他当初弃女儿誓立青君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舒景弃剑回身,朝着三位长者猛然下跪:“求长者放过澈儿吧,她法力散尽,再不会成为神后,对青丘没有丝毫危险!日后舒景定唯命是从!”
“舒景。”舒鸿缓缓起身,全场肃然,只有火焰在噼啪燃烧,“她是妖孽,天道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