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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秦家兄弟

由南村一直到灵宝县的这一段山路,中间还要绕过渑池和陕州,很不好走,路很直,但是忽高忽低,非常考验人的体力和毅力,部队仅在经过两处县城时购买了些必需品,一直处于缺衣少粮的状态,后来只能靠打猎挖菜,所幸在陈浩坚持的“人人平等”思想下,极少有人因为没得吃而饿死。

有少部分士兵放弃了,陈浩没有为难他们,给了些许钱财就放他们走了,只叮嘱他们不要说出义军的行踪。

义民们轻装简行,比军队走的轻便多了,大部分都跟上了,不过之前的许多年纪大的都掉队了,陈浩只能往前走,他自己也是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劲儿撑着,至于落下的人,他无能无力。

……………………………………………………

灵宝县西至潼关,这片中间的狭长地区叫做閿乡,古称桃林塞,是战国至三国时期的一处重要关塞,直接支撑着函谷关控制关中大门,发挥了重要作用,自曹操立潼关以后,逐渐变为普通地区。

时下因为连年战乱,潼关卫的卫所军中被大量征兵,以至于丁壮锐减,缺少必要的劳动力,而潼关以西皆是关中王公以及大族的势力范围,所以临近的河南閿乡就成为了潼关卫的取财目标,总算托了孙传庭的福,潼关卫的军兵还有些脑子,没敢搞出纵兵劫掠杀良冒功的事情来,只是在閿乡私自设立了一个剿贼捐输官,要閿乡的百姓每口上交一成的口粮给他们,閿乡上面的父母官灵宝县令拿了分润,不闻不问,下面的乡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閿乡百姓苦不堪言。

有一位出身閿乡的寒门士子叫做秦宝,因为为人正直,出于不忿,便站出来为閿乡父老跟潼关卫卫所军理论,并扬言要告到五省总督衙门去,奈何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当即被潼关卫卫所军以刺探军情为由下狱。

秦家村。

一名衣着朴素的精壮少年挑着一副卖货担子,正从后山上稳步而下,头上布着一层白霜,是汗水在低温环境下凝结而成的。

后面一个汉子跑步下来,看到少年背影一眼便认了出来。

“秦雄……秦雄!大事……不好了!”那汉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那叫秦雄的少年闻言并没停下,只是高声问道:“舅!什么事儿?您老别急!”

“别急?你爹被官兵抓起来了你倒是叫我别急!”舅大怒。

秦雄闻言一惊,“爹爹今日出门,说有事儿要办,难不成是往潼关讨公道去了?”

说罢他立刻放下担子,抽出扁担只当做棍子,三两步到他舅身边,一把抄起来就走。

“我弟脑子好使,我带你去找他!”

“你弟平时是有些聪明,但是跟官军怎么玩,人家压根不给你机会,一刀就杀了你,听舅的,也听你爹的,你俩赶快跑,官军要弄你们的爹,肯定不会放过你俩,我见势不妙就跑了,还抄的近道,怎么也能快半个时辰,你俩赶快收拾点财物就跑吧!别犯傻,你娘没得早,你们秦家就指着你了”秦雄的舅舅急得快哭了。

秦雄一言不发,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去。

秦家村离南山不远,从秦家村几乎可以看到南峰摩云岭的山尖,这段路因为是北峰缓坡,所以比较好走,秦杰虽然背了个人,但从小就做挑夫帮家里贩卖货物的他,非常劲捷坚忍,常人要走一个时辰的山路,他往往半个时辰就到山下了。

“杰弟!”

秦雄还没进门就看向院中那片草棚下,他的弟弟秦杰正坐在轮椅上看着一本《三国演义》。

秦杰因为患病,双腿无法站立,只得坐在由一个江湖方士因一饭之恩为他打造的轮椅上行动,这个草棚则是秦雄搭建,方便秦杰春夏秋冬有个去处看书,而不用整天闷在屋子里。

“兄长,可是父亲出事了?”秦杰冷静道。

秦雄放下他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秦杰深吸一口气,随即又叹道:“兄长,爹这是断人家的财路,人家下狠手,我们无能为力。”

“弟弟,官军给爹扣了个刺探军情的罪名,是要置爹于死地啊!我们不能见死不救,那是我们的爹啊!”秦雄不愿放弃。

秦杰看着一根筋的哥哥,心念电转:“兄长,弟昨夜观天象,发现南面有一将星划过,许是有战将领着一支王师经过,我们可以去寻找一番,请他们为我们主持公道!”

秦雄和舅舅听见了,都睁大了双眼,舅舅满脸不信,但是认为是一个好托词,便劝道:“秦雄,你弟有观星的本事,上回我还夸他来着,你别不信,现在就去吧!”说完舅舅就进屋了。

秦雄笑了笑,认真的道:“我们一定要找到王师来救爹!”

说着便转过秦杰的轮椅——轮椅后边有双肩皮带,是为了方便秦雄背着弟弟出去散步准备的,秦雄背起秦杰,说道:“你指路,我走路!”

刚要迈步,舅舅在屋里喊道:“慢着!慢着!”

说着就从屋里包了个包出来,“你这憨货,王师也得人吃马嚼不是,带上这些积蓄,舅舅的棺材本你们也拿去,等下找来王师,救了你爹回来再还回来!”

秦雄接过包裹,揣进怀里,赞道:“还是舅舅做事滴水不漏!”

秦杰踌躇道:“舅……你……”

舅舅严厉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把事情败露。

秦杰红着眼,看着微笑送行的舅舅,他知道舅舅为了保住他俩的小命,决定帮他们善后。

所谓善后,即是替他俩一死,此时村里没人看到他们,只要他舅一死,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们逃到哪去。

但秦杰不能说,他们家数代单传,到他们家好不容易有俩,但他自己是个残废,自己的母亲生自己时难产死了,不过父亲的宠爱分文不减,只是不愿意续弦。

家里算起来只有秦雄一个男丁,保住秦雄的命才能延续自家的血脉,所以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情绪,编造一个占卜之说,等过两天再对朴实的兄长说实话吧……

兄弟俩走了半天,翻过摩云岭稍作歇息。

秦雄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他看着北面细小的黄河正要发问,只听背后轮椅一阵晃动:“兄长!快看!看岭下!!有大军!”

秦雄精神一震,回身看去,山脚下一支队伍宛如长蛇,正向东行进着。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一定是王师!一定是王师”

秦雄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军爷!军爷!救命啊!救命啊!”

求救的声音回响在群山中。

谷底,军队没有因为这呼喊声而停下,陈浩带着白鹰离开队列仰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三弟,你视力好,可曾看到呼喊之人?”

白鹰先是辨了辨声音来源,随后向摩云岭看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山上枯木乱石之间狂奔的秦家兄弟。

片刻之后,秦雄背着弟弟气喘吁吁的跑到山下,因为刹不住脚步,从队列之间的缝隙冲了过去,冲出二三十步远才停住,刚回过头来,就被两名战士用兵器逼住。

“我是閿乡村民,我们父亲蒙受了冤屈,我们想请王师主持公道!”秦杰虽然在背上,但还是扭过头来帮喘个不停的秦雄说道。

那两名战士听罢也是一愣,一个笑道:“我们是义军可不是王师啊!”

秦雄秦杰一听,顿时失望:义军,不就是反贼么!

“不过主持公道倒是有门。”另一个沉声道。

“大帅让带他们过去。”白鹰走过来道。

两名士兵应是,然后便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秦雄秦杰跟着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支义军,心下疑惑:“怎么还有鞑子?”

陈浩听完了来龙去脉后,判断二人不似作伪。但是他很遗憾的告诉二人,他们需要翻山越岭进入关中,而不会去攻打有“天下第二关”之称的潼关。

兄弟俩顿感天塌下来了,秦杰小声对失落的哥哥道:“兄长,要不我们再往南去吧,也许……”

秦雄打断了他:“弟弟,怎么会那么巧,这山里会有两支兵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这人这么年轻,说不定他不是最大的官呢!休息一下,不行的话,我带着你回去,做人不能不孝,不拼一拼,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秦杰心中暗道:“拼输了可就断了咱家香火了。”

陈浩在一旁听着好笑,不过一想到别人正忍受着丧父之痛,便也淡了这笑意。

正想劝慰几句,魏长文急匆匆跑过来说:“二弟,玉峰营的人说,前面的山道,大队人走不过去了,人能过,辎重骡马肯定过不了,只能过摩云岭走潼关!”

陈浩闻言也是一愣,兄弟俩闻言面露喜色,这一天真是大起大落,他们期盼的看着陈浩。

陈浩无奈转身道:“我这里缺向导,你们能带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潼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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