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车窗,亮在崔衍翘起的发梢上,原来瘦小倔强的少年渐趋成熟,柔软的头发微卷,细微的绒毛也悄悄的在少年的下颚上多了起来。苦恼的崔衍展开信纸,犹豫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始给安家姐姐写信,再三推敲下,于是落笔:
“师兄钧鉴,
与安家姐姐未见多日,甚是思念,与师兄分别亦久,日所见闻,欲与师兄安家姐姐分享,请师兄转述。“
崔衍写完读了一遍,感觉有些文绉绉的,也不管读起来的怪异感,随手写了下去。
“从村子口与师兄分别后,本想再回村与你道别,没想到大雾遮掩下,竟跌跌撞撞的走到一个车站旁,想来师兄又用了什么神奇的办法不让我回去吧。说起师兄,如果没有意外,就是现在在你面前给你读信的人了。至于写信这件事,还是师兄给我的建议,否则我在这几天的见闻感受和与其一同产生的疑惑惶恐只能竭力压在心里不得排解,至于具体的事情,请让我慢慢整理写下来。
当时我看到的车站,仅仅是由一个简陋露台和长凳搭在一起的地方,从远处延伸过来的一条轨道通向这个车站,然后再向另外一个方向远去。露台上有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卖力的摇动着一个转轮,发出兹兹的声音,像是在?发电?然后我顺着那个大的离谱的转轮,看到一个立起的杆子,杆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灯泡。果然,灯泡随着转轮的速度快慢忽亮忽暗,感觉在晴天烈日下也能在很远的地方主意到这里的闪烁。露台上的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大喊问我是否要乘车。
等到我走的更近了些,看清了两位工作人员的模样。两人长得很像,发色褐黄,一位年轻一些,大概是一对父子。我在背袋中翻找车票时,那个叫乔治的年轻人热情的招呼了我,并介绍了他的父亲,老乔治。乔治问清我是要去上学后,告诉我乘车只需要录取通知书就可以了,并遗憾的表示,因为自己学习不够好,没有通过选拔,只能回家和父亲一起做着车站这里的工作。老乔治是这个车站的站长,从这个车站存在的时候就是。而这个车站地处偏僻,列车经过的并不多,所以工作也不忙,虽然自己没有考上大学,进而有机会成为城里的那些让人羡慕的大人物,但是他对现在的工作也感到很满足了。说道这里,乔治还悄悄的跟我说,听说上大学还有一些风险,最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接着又撇撇嘴继续说道每次老乔治听到这个说法都会严厉的斥责他,说他在抹黑这个国家,云岚怎么会允许考入大学的国之栋梁陷入危险之中。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了。虽然我并不畏惧可能出现的危险,但是总觉的当越来越多的人在提醒我一件事情时,似乎这件事情已经是必然会发生了的。
接着我好奇的问乔治,为什么要转动那边的转轮发电点亮灯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么。乔治指了指那个灯泡杆子下的圆盘说,每天下午三点,这里需要准时的亮起信号灯,而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有一个人拿着可以望到远处的镜子观察这里。似乎是用来确认这条线路是否安全,然后再根据安排决定列车是否从这条线路经过。乔治冲我扮了个鬼脸,告诉我说如果今天列车没有经过的话,我就需要和他到就近的运输署过夜,运气最差也会在五天之内坐上通往云岚的列车。
我转头看向灯泡杆子下的那个名字应该是日晷的计时工具,中央立起来的尖针投下的影子,一个落在数字三上,而略微模糊且更宽的一个的落在零上。当我惶惑的看向天空的时候发现,天上还是仅仅只有一个明晃晃的太阳,这让我长舒了一口气,而另外一个光源,我看到的是一个光亮的圆弧,扣在地平线上。如果从小长大的时候村子周围不是山,我或许早就习惯了这个看上去让我不安的光弧。
又过了一会,乔治指着远处慢慢驶来的列车笑着说我今天运气不错。沉默寡言的老乔治也露出了笑容,似乎为我而高兴。然而当我看见列车员从列车上下来给老乔治一张一张数着钞票时,我发现我还是过于自作多情和天真了。而此时,我又发现了一处与“我“的经验不相符的地方,这个列车似乎是木质的,仅仅在少有的几处用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材料,车厢出乎意料的少,仅有三节,其中一节还是车头,我猜或许”列车“的乘客们更愿意乘坐马车出行。而且,这个列车是如何在单条的铁轨上平稳的行进的?刚才列出行驶的时候车头也没有冒出黑色的浓烟,是什么在提供动力?我无意卖弄我的好奇心和见识,但是你要理解,当我开始意识到周遭越来越‘不正常‘时,我都要尝试着提出一些可能来说服自己来融入那些不可能。就好像我刚踏上列车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了列车微微一沉,这一沉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根据我学习过的九年义务教育中关于磁悬浮列车的描述,磁悬浮列车通过超导让其自身悬浮进而极大的减少阻力的那种技术。我放松了一些,返身与乔治父子挥手告别,乔治也热情的跟我挥着手,老乔治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像一开始那么陌生,虽然还是非常冷淡,甚至我感觉他对我的一丝警惕?我不确定。我这样想着走进了车厢,列车员过来检查过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告诉我可以坐在六号车厢,那里有常年为远游求学的人准备的座位。我笑了笑,想着仅有两节客厢的列车竟然会有编号为六的车厢,然后我拉开了两节车厢间的车门,看到了前面车厢尽头的车门,以及透过车门窗子看见的下一车厢和里面的人。”
崔衍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头,继续写到。
“我并非有意在渲染我的恐惧,或者说我的无知,我只是感觉到,我所知所学与这个世界有着巨大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