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楚凌风十分惊讶地听着士兵的汇报,“又来?你没说我有病吗?”
士兵也是一脸无奈,“我说了,可人家点名只和你决斗。”
“不去!不去!不去!”楚凌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术业有专攻,我一个刀笔吏,让我去和那帮子武人决生死,不是枉费了我这一肚子墨水吗?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自从平卢军在城下挑战以来,楚凌风就一直以文人自居,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派头却不小,整天诗云子曰,糟蹋着先贤的经典。
“楚判官,去吧!我相信你能行!”
看着眼前这个老头他就来气,安道金因为劫营有功,如今已经是瀛州的都将了。
“你劫的营,为什么让我去应战?”
“人家找的是楚凌风,又不是我安道金,我连去应战的资格都没有,我也没办法呀!”安道金也颇为无奈,但他有些想不通,楚凌风明明武功盖世,却死活也不应战,可能大师们都比较谦虚吧!
“凌风,要不你就去试试吧!”高行云说道。
一旁的将军们也表示赞同。
楚凌风这下傻眼了,心里说道“就我那两下子,别人不知道,你高行云还不知道吗?一个猎户,顶多也就能射两箭,哪里敢和真正的武将单打独斗?”
楚凌风本想拒绝,可看到大家的意思,是一定要让他去送死了,这时,灵机一动,满怀希望地笑道“白大哥去哪了?”
“怎么?你想让他替你?”
“对呀!反正平卢军没见过我,他们哪知道我是谁。”马上转身命令士兵去找白文瀚。
高行云说道“别想了,他昨天就出城了。”
“什么?”楚凌风彻底绝望了,爬过去抱着高行云的腿,“义父,你不能这样啊!孩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安道金在一旁说道“来人呐!伺候楚判官披甲!”
几个士兵拉着楚凌风,拖出了大堂。
“义父!我在瀛州流过血,我在北平立过功,义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瀛州的功臣!安道金,我…你娘!”
杀猪般的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几个人相视一笑,摇起头来。
楚凌风被拉到了城门口,大门有五六步宽,长长的过道阴森无比,像是为他送行。
士兵们列队两旁,眼神中充满了尊敬,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判官有多大的本事,只知道他在乱军中神出鬼没,于是军中号曰——分身将。
所有人都想一饱眼福,看看威震河朔的楚判官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竟能以少击众,杀得剑仙李少白的弟子李少阳丢盔卸甲,身负重伤。
几个士兵还在那里讨论着“我听说李少阳十五岁入虎境,十八岁横扫东都,连防御使陈执中都败在他手上,竟然被咱们判官杀得片甲不留。”
“楚判官今年才十六岁,就能击败李少阳,再过几年,还不得问鼎通天阁,和四大宗师分庭抗礼吗?”
他们口中的四大宗师,分别是剑仙李少白,剑圣杜少陵,京兆尹韩载道,以及岭南毒王柳元宗。
四人的修为早已突破天际,达到武学的顶峰——化神,十年前他们曾在通天阁比武,战斗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但目的并不是争天下第一,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和自己过招的人而已,三天之后,各自离去,世人想不通他们为了什么而战,只有真正的武者才知道,他们是为战而战,享受生死一线的快感。
所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武学之变,成一家之言是也。
听士兵们说得越来越离谱,楚凌风感到了一丝不妙,像这么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得死在这帮人嘴里,曹文俊为了和高行云一战,不惜连追一天一夜,自己现如今威震中原,那还不得从天雄府飞过来?
想想这些就觉得后悔,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唉!如果今天死了好歹一了百了,若是赢了,那这神坛就是想下也下不去了,不过怎么赢呢?如今他才明白进退维谷的含义。
……
……
士兵们看着楚凌风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小声说道“楚判官这么怕死呀?”
“要不你去?”楚凌风抬头向他们说道,可回头想了想,这么臃肿,出去必死无疑,随即脱下了甲胄,可令士兵们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楚凌风把衣服也脱了下来,光着膀子,翻身上马。
只见他瘦弱的上身布满了伤痕,白皙的皮肤上全是黑紫色的条纹,像斑马一样,在士兵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敬畏之情。
古有许褚裸衣斗马超,今有凌风赤膊战龙仙。
他十分冷静地向身后的高行云问道“来者何人?”
很像一个身怀绝技的隐士高手,似乎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平卢都将潘龙仙,虎境级。”高行云说着便把兵刃递给了他,“千万小心,他的单刀,能破重甲。”
楚凌风自嘲地笑道“破甲不破甲的,有什么区别吗?”
随即装好弓箭,背上了自己的离霜,手里攥着两根三尺长的短矛,此时的他已经看破了生死,想想现在的处境,还是死了算了,待什么四大宗师前来要自己的命简直还不够丢人的呢!
楚凌风眼见面前缓缓开启的城门,他咽了口唾沫,“楚凌风,二十年后,你还是条好汉,这辈子,值了!”
有高行云在身后压阵,感觉应该还有生还的希望,他觉得高行云还不至于到让他去送死的地步,但高行云知道,面对虎境级别的武将,像楚凌风这样的普通人,两个回合都嫌多。
走过吊桥,踏在初生的草地上,远远地可以看到一员武将翘足马首,刀入鞘,箭入囊,在城下破口大骂“楚凌风我*你*,我*你祖宗十八代,猪狗一样的东西,还不出来舔爷爷的**,乌龟***,快出来受死!”
这要放在旁人,早就冲上去跟他拼命了,楚判官可不是一般人,戒急用忍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众人在城头上看着二人慢慢靠近,安道金却说道“楚判官胜了!”
将军们好奇地问道“这还没打,你怎么知道?”
“你们看,楚判官紧握着缰绳,没有一丝紧张,沉着冷静,这就是取胜的预兆呀!”
高行云率领十个骑兵跟在楚凌风身后,仔细地审查着敌军队伍的虚实,时刻准备冲上前去保护他。
只见楚凌风光着膀子,来到了潘龙仙面前,见到潘龙仙正准备拔刀,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来应战的,笑着说道“慢着,慢着,能不能通融通融?”
这下子把潘龙仙给问住了,“还能这样?你想怎么通融?”
楚凌风慢慢地向前走去“咱别打了,我叫你声阿翁,咱各回各家得了。”
潘龙仙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战将“我说?你如果是条汉子?就赶快和我一决死战,要不然就跪下磕三个响头,爷爷我不杀草包。”
高行云也蒙了,“这小子玩什么花样?是打是跑你选一样啊!”
却见楚凌风准备下马,潘龙仙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懦弱的将领,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等辱骂,竟然还要叫自己阿翁,还要下跪磕头,他本来还想着能大战一番,扬名立万,没想到,击败平卢第一高手李少阳的竟然是这么个人,不禁冷笑起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呀!”
正当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却听一声大喊,楚凌风手舞铁枪,向他刺来。
刀未出鞘,弓箭还在囊中,潘龙仙一时来不及反应,更令他担心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楚凌风的实力,却听一声“成德高行云在此!”
楚凌风本事的真假不知道,但高行云的大名早就是如雷贯耳,潘龙仙来不及拔刀,转身就走。
双方将士看着两拨人在城下绕着跑,只见楚凌风一枪飞过去,潘龙仙应声而倒。
瞬间瀛州城头呼声雷动,而平卢那边则一片哀叹。
在营门前端坐的李少诚气得把手中的酒杯都捏碎了,血顺着手臂留下来,他尽量按捺着心中的怒气,命人收兵。
楚凌风勒住了缰绳,从马上一跃而起,手举铁枪,像高行云在村庄里偷袭黑云都一样,把潘龙仙扑倒在地,他把铁枪疯狂地刺入了潘龙仙的胸膛,血随着铁枪涌出,这一次他正视着被杀者的眼睛,那双眼多么绝望啊!
可那双眼也曾见过多少绝望,先前的冷酷转移到了楚凌风的眼中,他将潘龙仙的冷酷和残忍吸取与自己的灵魂混为一体,这一刻,血液不再陌生,呼救不再悲怆,只剩冷冰冰的宰杀。
他丝毫不能控制自己的双手,只是理所当然的将敌将的首级割下,等他高举人头之时,忽然感到手中的剑变得轻盈无比,身边似乎多了一个精神,看不见,也摸不着。
翻身上马,感到身体从未有过的畅快,离霜将剑锋上的血液慢慢吸收,这一个现象他并没有看到,他的双耳充斥着欢呼与歌颂,器官的灵敏度也随之下降,只感到四周软绵绵的,像是进入了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