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哨音,翔舟骑来的那匹黑衣人的马立即竖起耳朵,发出回应的嘶鸣,它抬起前蹄循声而去,头也不回。
林成桐马上意识到黑衣人的另一同伙已经赶到了附近。
他急声对翔舟说道:“快!上马,走!”说着将她推到自己马上,并将随身佩戴的那柄剑塞进她手中,剑柄的翡翠与银雕在暗夜中蒙上了一层灰雾。
她看出他没有要随她一起走的意思,慌问:“那你呢?”
他说:“放心,我会没事的!”
说罢他猛拍一下马臀,坐骑一步千里,消失于黑暗中。她紧握着他的剑,心中的担忧似海浪席卷大地。
林成桐踢断一根树枝,以此当剑,静待对手现身。黑衣人从马上飞落到他正前方,提刀以对,怒目而视。
黑衣人怒声质问道:“少主为何千方百计阻挠?”
林成桐叱喝道:“我不是你的少主,你我并无干系!”
黑衣人冷笑一声,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真容。
林成桐惊呼一声:“厉叔!怎么是你!”
厉叔说道:“你救不了她!哪怕我今天死了,明天也照样会有别人接替我取她性命!你是白费工夫!”
林成桐抬手制止他说道:“你不必多言,我自会护她周全!”
厉叔说道:“你如今阻挠的可不仅是我,更是你爹,要杀翔舟一家的命令,就是你爹下达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成桐攥紧了拳头,咬牙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爹错了,我得改回来!”
厉叔扼腕道:“你爹可全是为了你的将来在筹谋,少主年轻气盛,非要跟你爹作对,我厉某人也管不了了,言以至此,接招吧!”
厉叔气势汹汹,首先发起猛攻。林成桐手中的树剑被对方砍断,若是换作平时,对付厉叔根本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他身负重伤,忍着后背的伤痛,左右防守,伤口拖慢了他的行动,虽然暂时躲避成功,但却损耗了更多精力,后背的伤口在激烈的打斗中不断渗血,他的脚步变得有些虚晃。
翔舟虽在马上,但心却从未走远。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对方提刀来拼,他手中却无兵无刃,如何应对?
她勒紧缰绳,调转方向,奋不顾身回头狂奔。
赶到他的身边时,她的眼中却落入了这样一幕:黑衣人的剑刃,扫过林成桐的大臂,削过他的肩梢,刺穿他的肩胛……
翔舟用尽此生最大力气喊道:“林成桐,接剑!”
他看到他的佩剑从她手中抛出,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它,那是能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他死也不允许自己失手。他如鹰一般跃起,肩膀的血在他身上开出盛大瑰丽的血花。
他一把接住剑,唰,一剑抵住对方咽喉,说道:“你输了,翔舟我保护定了!任凭是谁,若要伤害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厉叔看看翔舟,再看看少主,挥手洒下一片雾粉,脱身而逃。
敌人已退,林成桐这时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失血的身体,他单膝跪地,用剑当杖,气若游丝。
翔舟疾跑到他身边,她已经哭不出声。她捧着他的脸,看着他肩头的伤,鲜血洇湿了整个后背,她不停地喊他:“林成桐,你别睡!”
他在失血的包围中已渐渐感受不到疼痛,仿佛渐渐沉溺于无边的海底。她的声音,犹如从另一个空间传来,他努力去看她,逼迫自己撑着最后的力气,若是自己死了,她也必死无疑了。他微微睁开眼睛,如果这是最后一眼,那就把她留在眼中。他伸手去摸索他的剑,把剑放在她手上,气息微弱地说:“收好!活着,别丢了武器……”说完,他昏了过去。
翔舟拿起剑,站起身,朝着自己的衣裳划开一个口子,只听到布料撕扯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响亮,她让自己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但手却止不住地哆嗦。她抖着双手摸到他锁骨上凹脉搏跳动处,接着沿胸前摸准他的第一肋骨,沿着它们用布条扎紧。
她又在他身上找到火折子,又从附近找来许多干柴在他周围聚成一个圈,她点燃柴火让他取暖并形成一个由火圈包围的安全地带,防止林中野兽靠近。
她提起他的佩剑,重新点亮被熄灭的火把,举着它走入附近的树丛,试图去找能止血的药草。上天不负有心人,她采到了一大把小蓟草。她高兴极了,这下一定能救他的命。她这么想着,快步向他的方向跑去,谁料一个踏空,她一脚踩进了猎人设置的捕猎陷阱中。
她重重跌落到底,头嗡嗡作响,全身都一瞬间失去知觉。这个陷阱深度超过一丈,她心急如焚地环顾四周,内壁无任何能攀附之物。她狠狠捶打了两下这陷阱,她那快被绝望吞没的眼神落在了那柄佩剑上,她眼神中的光芒又燃烧了起来。
她将采来的小蓟草小心地用衣服包裹起来,捆在自己身上,然后卷起袖子,提剑向土壁上用力开凿出一个又一个空缺,一直向上延伸,直达地面。
她的汗水滴在土里消失不见,手掌被磨出一个个水泡。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她拼了半条命,爬了出来,这几乎要抽尽她所有力气。她只觉全身都快要散架,她咬着牙跌跌撞撞向他的方向而去,怀里揣着让他止血的小蓟草,手中的佩剑支撑着她,充当着她前进的拐杖。
她终于拼尽全力走到了他身边,她将小蓟草放在嘴里嚼碎,敷在他肩膀和后背的伤口上,然后沉沉地累倒了。
再漫长的夜终有结束的一刻,东方的曦光温柔地抚慰着她疲惫的双眼,她睁开眼,看到林成桐正闪着那双世上最动人的眼睛,含笑望着她。
这下,她彻底醒了,高兴地说道:“你醒了,太好了!你等着,我去河边取点水回来!”
她刚要起身,林成桐的一只手轻轻拉住她,柔声说道:“别走……”
她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你需要水!”
他轻轻摇头,说道:“不,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