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装饰铺满明德山庄,这里笼罩在一片喜悦之中。卧云堂上,认干亲的仪式即将开始。明老爷和明夫人笑吟吟地端坐在卧云堂的高椅上,翔舟磕过头,向老爷夫人敬茶。
站在一旁的丫鬟手捧一个雕着如意祥云的梨花木托盘缓步向前,夫人从托盘上的宝匣中取出
一支金花丝镶宝石青玉的镂空双鸾鸟牡丹簪,异常精美。夫人为翔舟戴上,对她慈爱地说:“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千万不要拘谨!”
翔舟再次叩首谢过夫人,她轻抚着那银簪,半天没抬头,眼泪轻轻落下。但此刻不该是个悲情的时刻,翔舟努力笑着,泪眸中,娘的面容浮现在她眼前。
礼成之后,宾主用膳。
大家齐齐入座,场面很是温馨热闹。明老爷高兴地举起白玉酒杯,邀大家共饮佳酿,共贺山庄喜事,琼浆入喉,回味无穷。
当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时,山庄内的石桥上却乍响连声惊叫。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黑衣人竟徒手将正在过桥的一排侍女接连投入湖中。
卧云堂上的盛宴戛然而止。
在堂外值守的赵龙恨得牙痒痒,说道:“这分明是在闹场!”
明老爷当即说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赵龙,快带人去看看!”
护卫队长赵龙即刻领命,向手下说道:“你们三人留下值守,你们五人随我去追,其余人速去湖边救人!”
说罢众人一阵风似的赶赴石桥旁,落水侍女连声呼救,黑衣人正要逃跑。赵龙拔腿去追,其余人按照队长的吩咐各司其职。
赵龙带手下奋起直追那黑衣人,他边跑边从胸口的内袋中掏出一枚鸣镝投掷出去。鸣镝发出警示的声响,山庄内各个值守的据点即刻严阵以待,死守住各个出口。
赵龙他们兵分三路,企图截住那黑衣人,林成桐也加入到追捕的行列中。黑衣人跑得飞快,在明德山庄来回转圈,经过一番围追堵截,黑衣人终于被众人堵在一个别院中,护卫队提剑以对。
但就在此时,黑衣人突然向围攻人群中的林成桐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少主,你让属下早些交差吧,别再为难属下了!”
这一语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赵龙气势汹汹地盯着林成桐,咆哮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昨天有鬼!兄弟们,把他给我拿下!”
就在这间隙中,黑衣人飞檐走壁,逃之夭夭。
林成桐还来不及解释,就转而成为护卫队围攻的目标。赵龙出手最狠,每一剑都直击要害,林成桐边挡招边说道:“赵龙,你别被那黑衣人骗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赵龙愤然说道:“你这一套留着骗我家小姐有效,但要骗我,你休想!”
林成桐被逼无奈,只得使出一半功力,与赵龙对打。论武功高下,赵龙本不是他对手,但他出手留情,所用招数皆只为防守,眼下已被赵龙他们缠住,也无暇去追那黑衣人。
此时,少镛和少遐循声赶到别院,少镛喝止一声道:“快住手!怎么自己人倒打起来了!”
少遐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喊道:“林大哥,翔舟被劫走了!”
林成桐一个晃神,惊呼:“什么!”他手中的剑被赵龙猛地甩开老远,咣当摔在地上,再一看,赵龙的剑此刻正直指他的心脏,双方僵持不下。
林成桐握紧了双拳,只觉心中有炸裂的火花四溅,向赵龙喊道:“为什么你不信我!如果我跟他们是一伙的,我还有什么必要一直留在这里!你想想!”
赵龙亦高喊:“我拿什么信你!”
林成桐毫不迟疑地向前凛然走了一步,剑尖直抵他的胸口,有血渗出,但他已感觉不到痛。他正声道:“拿我的命来信!”
赵龙一惊,不禁后退了一步。
少镛赶紧将赵龙拉开,责怪道:“你这是干什么!成桐怎么会害我们!最近事多,别慌,更不可内讧!”
赵龙收回利剑,低头不语。他这次确实是慌了,昨夜见小姐对林成桐如此倾心,即便是别人都避讳的深夜,小姐依然护着林成桐,他这次确实是慌了。
林成桐见眼下风波已平,急问少遐:“方才卧云堂发生了何事?”
少遐因一路疾跑,胸口到现在仍隐隐作痛,他捂着胸口咳嗽着说道:“护卫队前脚刚从卧云堂离开,后脚就有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他向我们撒了迷药,我和大哥眼疾手快,迅速捂住口鼻,才避免吸入更多,其他人纷纷倒地,而翔舟就在那时被黑衣人趁机掳走了……”
林成桐喃喃说道:“这么说,我们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其中一人将我们引开,另一人则去了卧云堂……我真是冲动,如果留在那里,她就不会被带走了……”林成桐的眼底,一片悲伤弥漫开来。路行千里,从南方到徐家庄又到明德山庄,这条路远比他想象的坎坷。
他迅速敲醒自己的悲情,对明家兄弟说道:“眼下是大白天,他们身穿黑衣十分醒目,若是在城内走动,恐怕他们早已乔装成当地百姓混迹其中,明德山庄离南门最近,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怕他们已经出城,方向不明,我们只会跟翔舟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少镛补充道:“成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就派人去四处城门密切查看来往人群,着重于南门,然后我、你、少遐、赵龙分别带人从东南西北各城门出城去寻翔舟!”
林成桐点点头,说道:“知音难觅,多谢少镛!那我速去南门!”
其余人等也即刻领命出发。
黑衣人带着翔舟一出明德山庄,果不其然就变了装束,他乔装打扮成一名老翁,又将翔舟放进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内,为其盖上棉被。要出城,城门是必经之道,老翁头戴一顶破斗笠,驾着马车向南门而去。经过南门时,遇到守卫盘查,老翁佯装颤颤巍巍的模样,对守卫说道:“女儿重病,老汉带她出城寻医,请官大爷高抬贵手……”
守卫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放二人出城。而这时,林成桐和明家兄弟尚未赶到。
顺利出城后,老翁将马车一拆为二,将车厢弃在路边,仅让快马驮着他和翔舟二人向南狂奔。马蹄疾驰,奔离衡水。翔舟离明德山庄已经越来越远。
昏迷的翔舟在颠簸中渐渐恢复意识,药劲已经渐渐散去,“老翁”并不知晓,翔舟今日服用的林成桐送来的内服药,能化解迷药的部分药力。翔舟睁开双眼,惊觉身在马背之上,她的身后是陌生人的气息,她的心中犹如千军万马擂鼓不止,夜色渐暗,她屏住自己慌乱的呼吸,不停地思索着对策。她继续佯装昏迷,头脑却一刻不停。
前方是一个废弃的庙宇,“老翁”慢慢收紧缰绳,让马儿停下来,翔舟推测他是要在此停留,她努力去平复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老翁”先行下马,翔舟继续佯装昏迷,待“老翁”将她从马上抱下正要放在地上时,她突然伸手去拔头上的那支牡丹簪,那是今日明夫人亲自给她戴上的,如今却是她脱险的唯一武器了。翔舟用尽全力向“老翁”的一只眼睛刺去!
“老翁”被直刺要害,痛得连声惨叫。气急败坏的他,从眼内拔出牡丹簪,狠狠摔在地上,面露狰狞地吐了一口唾沫,他的脚踩过沾血的簪子,向她逼近。
他恶狠狠地说道:“小丫头片子,找死!我看你今天是活腻了!本来我只是帮师兄的忙,把你带回去就能交差,现在你就给我去见阎王吧!我可没有师兄那么好心,还留你的命,幸好我记得主家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我只好把尸首带回去复命了!”
翔舟问道:“你是谁,你主家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老翁”冷笑一声,抽出一把匕首,说道:“临死了话还不少,我下手很快,会早点让你投胎!”
翔舟瘫坐在地上,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算着时机,她的双手抓紧了地上的砂石。
他逼近了,她用力将手中的砂石向他脸上扔去。砂石入眼,“老翁”秒变盲人。翔舟迅速起身,对着他的裆部狠踢了一脚。遭此重创,“老翁”痛得连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翔舟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拿刀指着“老翁”,大声问道:“你快说,谁是你的主家?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老翁”捂着裆部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但你以为拿着一把匕首就能对付得了我?就凭你?太嫩了!”
翔舟不甘示弱地说道:“以前的我确实太嫩了,但也多亏了你们,让我学到了这些!”
她说着就从怀里扬起一包粉末,粉末入喉,“老翁”只觉呼吸受阻,就要窒息。
他声音嘶哑地叫道:“你……这是什么?”
她说道:“钩吻毒!最适合你们这些滥杀无辜的人!”
这是翔舟曾在家中医书上看到的一种毒,昨夜在明德山庄遇险后,她想到以后要自保的机会定是只多不少,于是连夜潜入明家的药堂,就地取材配出了此毒。
“老翁”一听是钩吻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怎么没有早些杀了你!”
他积蓄着最后一丝力气,突然叫嚣道:“我死也要掐死你!让你陪葬!”然后向她踉跄地冲过来。
翔舟的匕首直直地捅进了“老翁”的腹部,鲜血直流,沾满了她的双手。翔舟的双眼也被眼前的一幕永远染上了血红。她扔掉匕首,缩回双手,使劲儿在衣服上蹭,想蹭掉手上的血迹,然而却总是蹭不干净。她停了下来,耳边只有夜里呼呼的风声……
望着倒地的“老翁”,她知道从此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翔舟了。
她翻身上马,猛抽马鞭,喊着“驾驾驾”,向来时的路狂奔。
在清冽的晚风中,她发誓一定要设法搞清楚到底是谁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