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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黄道劫日

第二天醒来,酒精在我的体内如惊涛骇浪地翻滚着,我全身的骨骼响成一片。我明显地感觉到,臀部、大腿、脚踝、颈椎都疼痛难忍,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没了知觉,好像被人踢了几脚。

我身边躺着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背靠着我。我蹑手蹑脚地翻过身去看她,蓬松的长发下露出一张白皙的脸,颇有几分姿色。我身边的女人分两种,一种是只有脱了衣服我才能认得出来的,一种是我也就只认得她的衣服。我仔细地打量着她,我不确定她穿上衣服后会不会更漂亮一些。我试着从某个角度寻找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个女人我不认识。我努力地去回忆这张脸,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看着她的唇、消瘦的轮廓,甚至连她脸上的痣都没有任何印象。我看见地上放着一件凌乱的婚纱,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知道睡了哪个倒霉催的新娘,而这个倒霉催的很可能就是三胖。

女人看见我起床,茫然四顾,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床上。她立即起身,看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熟悉的感觉。陌生的环境让她也感到了一丝恐惧,她问我:“401在哪儿?”

我的预测是准的。我目瞪口呆地指了指隔壁。只见她潦草地穿上了婚纱,一只手提着高跟鞋,光着脚丫子溜着墙根儿开门逃了出去,急促的下楼声渐渐地消失远去。我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了一条红色的蕾丝内裤,我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夹起来,从冰箱里拿起一罐过期的啤酒,顺便把内裤遗落到了冰箱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看着镜子里瘀青的眼眶,我怀疑昨天自己被人打了,我努力地回忆着,脑海里一片空白。疼痛和伤口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他妈的压根儿不知道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无处不在的雾霾都开始躲避。天刚蒙蒙亮,隔壁便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墙上张灯结彩,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三胖张罗着自己的婚礼,看着我一脸的血渍,他幸灾乐祸地说着常规的下流行径,但已经无法再满足我的低级趣味。鉴于今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我想我应该出去走走,也许走丢的大咪也这么想。我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一直这么糟糕。三胖告诉我看开点儿,一切都会过去的。的确,一切都会过去,日子只会变得越来越糟,即使是以前那些糟糕的日子,都让现在的我感觉到无比的怀念。

这糟糕的开始,要从我碰上李淼说起。这个愚蠢指数直接爆表的家伙,让我糟糕的生活更增添了几分悲情色彩。在某些人没有出现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生活有多么糟糕。如果说我的生活像一坨屎一样,那么李淼就是一根搅屎棍。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去周边的街道上寻找大咪,一如既往地被城管追,一切大咪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就在这时,李淼这根搅屎棍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砸在了我的脑门儿上。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从天而降的是一坨什么东西。他头破血流地躺在我面前,盯着我良久,才缓缓地喘了一口长气。救护车愉悦地停靠在马路边,我们俩先后被抬到担架车上,相继被塞到救护车里。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我身边,看了我一眼,我竟然看出了无奈中多出些许愤怒。于是,我开口便骂:“我操,你他妈找死!”

他没有说话,委屈地看着我。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继续追问:“你闲疯了,想干吗?”

“自杀。”他说。

“自杀你他妈从三楼跳啊?”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我们在救护车里开始厮打,护士怕我们一时间打得兴起把救护车给拆了,试图出手阻止我们。后来在医院里,护士怕我们再打起来,一旦再受伤了,拨打急救电话,救护车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送,安全起见,便把我们各自安排在走廊尽头的房间。

晚上9点钟,我拖曳着点滴瓶去探望李淼。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全身捆绑着绷带,还有一根手指能够动弹。看到我进来,他抽搐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有一点儿悸动。他隔壁的病床上是一个瘦小的矮个子,全身捆绑着绷带,四肢都打着石膏,全身只有两只眼睛可以转动,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我们,看我们要开打,他避无可避。

我在李淼的病床边坐了下来。护士警告我,病房里禁止大声喧哗,更不准恐吓病人,禁止动手动脚。我轻声地在他耳边说:“我告诉你,这事儿我他妈跟你没完。”

他说:“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个护士走进来,以命令的口吻让我去缴纳费用。我指了指病床上的李淼,让护士去找他要。李淼一清二白地躺在床上,他身上除了能翻出跳蚤以外,已经别无他物。

我没好气地说:“要钱没有。”

护士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拿着笔在一个小本上写着什么。她抬头说:“那可真要命了。”

我追问了一句:“没钱会怎么样?”

“会死!”她果断地说。

我看着无辜的李淼,他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双目无神,祈求地凝视着我。我想了想,说:“你还是死了算了。”

护士急忙地更正我,说:“是你会死,你的肋骨断了四根,再不动手术,可能会咯血。”

“放你娘的……”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果然咳出了血。一个护士扶着我在床边坐下,另一个护士去拿了POS机(point of sale,销售终端),帮我拿出了信用卡。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用一根手指戳动着密码,我控制住抖动的手,握着笔头签字,名字刚写了一半,便昏迷了过去。摔倒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一屁股坐在了隔壁的病床上,只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响成一片,伴随着一声惨叫,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病房里,身体没有知觉,只有眼球还可以往四周转动,李淼就躺在我的身边。李淼隔壁病床的病友已经被转移,听说那天他刚接好的肋骨被我一屁股又坐折了,这会儿还在抢救中心,院方下的病危通知书都凑够出版一本书了,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护士殷切地走进来探望我,她手里拿着一份清单,跟我核对。

她站在我的病床边,说:“鲁先生,二位一共消费四万六千八百三十元。”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晃动着身子,病床都在咯吱咯吱地抖动。我说:“你再说一遍?”

她重复着说了一遍:“四万六千……”

我摇头,说:“再上一句?”

她被我问蒙了,疑惑地说:“二位……”

我制止她再说下去,摆手让她停下,指着隔壁床铺说:“停。二位?谁答应帮这个蠢货付款了?他要自杀,还有抢救的必要吗?”

护士收起了手中的账单,懊恼地说:“我们只负责救人,字是您自己签的,账单之前也给您核对过,您亲自过目的。如果二位有相关财务上的纠纷,可以私下里解决。”

我要是能动,早就蹦起来跟她理论了。我缓和了一口气,说:“你瞎啊,我都伤成这样了,过哪门子目?”

她没有理我,径直离开了。我愤怒地用一只眼睛瞪着李淼。李淼躲过了我的目光,注视着天花板,有些失落,他感慨地说:“医者父母心。”

那一刻,我的眼角是湿润的。看着账单,我想说的是:“这哪儿他妈像亲生的呀!”

语言是人类沟通的平台,有时候不需要语言,也能够流畅地沟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们两人都疾恶如仇。我用恶毒的眼神仇视着他,足足瞪了一个晚上,眼睛又红又肿的,第二天我的眼眶四周黝黑锃亮。如果说锋利的眼神像刀一样,此时李淼已经被我千刀万剐了。

第二天早上,眼球血管爆裂,我们准时被转到了眼科。

一天前,李淼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打着笔挺的领带,皮鞋擦得一尘不染,人模狗样地走在人群中。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思考莎士比亚的终极问题。公司破产,老婆闹离婚,银行准备收缴他的房屋,在这一个月里,他终于想通了生与死的问题,决定自杀。他选了一种最不体面、最通俗的死亡方式——跳楼,由于业务不熟练,他选择了三楼,导致了这一系列悲剧的发生,而我就顺理成章地被捎带进去做了这系列悲剧里的附属品。

李淼说,看着钢筋水泥浇筑的都市里,街道上车水马龙,拥挤的人群都在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看上去就像一场闹剧。他被我锋利的目光剥去最后一丝自尊,哭着说:“每天睡觉之前,最可悲的事情竟然是再也找不到醒来的理由。我稀里糊涂地活了三十二年,最悲哀的是算命先生说我能活到九十二岁,我还要日复一日地复制六十年这样苦逼的生活;七十二个小时前我结了婚,新娘欢天喜地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的父母,以及我认识的所有人;十五分钟后,她告诉我说‘孩子不是你的’。”

那天他站在天台上,扔了自己的电话、钱包、身份证,擦干净手腕上的名表,穿着一丝不苟。凝望着这个都市,他发现竟然没有人可以告别。他看过一本书上的一份数据,说每四十秒就会有一个人想自杀。自杀的人分两种:一种有勇有谋,成功地成为了死者,每年全国大概有三十万人能够成功;而另一种失败者自杀未遂,有二百八十万人,这他妈比考公务员还难。他这辈子都灰头土脸的,只是想死得体面一些。

他体不体面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很不体面地躺在病床上,并且很长一段时间会更不体面地活着。伤痛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受的是内伤——心疼。真正对我造成打击的是信用卡再次刷爆了,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造成的,这笔账要算,如果现在不算清楚,我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就是找谁算。在病床上躺着的一个礼拜里,我想了一万种让他还钱的方法,绕来绕去的都太麻烦。但凡牵扯到谈钱的事儿,都不会太体面,一个想体面的人,一定会讲道理,不如更坦诚、更直接一些。

我比他康复得快。我必须要比他康复得快,有些事情要在他没有康复之前完成。我帮他写了一张欠条,字迹工工整整,小时候抄作业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大部分时间生怕别人看得懂,此时就怕别人看不懂。早上8点,我把写好的欠条拍在他面前,在气势上绝对地压倒了他。我一只手拄着拐杖,直直地看着他。李淼受到惊吓醒了,看看他面前的那张纸,又抬头看我。

我说:“兄弟,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医药费的欠条,您方便的话给签个字。”

李淼把欠条推开,摇头说:“不方便。”

我一把甩开手中的欠条,愤怒地拄着拐杖在他的床边走了两个来回。他怕我拎起拐杖抡他,抱头鼠窜到被子里。

我问他:“老子这张脸长得像梯子吗?”

李淼探出脑袋,说:“不像。”

我说:“那你还蹬鼻子上脸!”

李淼埋怨地说:“我好端端地鼓起勇气自杀,精神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一脑袋扎下来都到鬼门关了,却被你一脚踹了回来,我招谁惹谁了?”

李淼欲哭无泪,眼睛湿润,嗓音哽咽。

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哭,更见不得男人哭。我说:“兄弟,你别哭,事儿其实特简单,你就在这张欠条上签个字。”

李淼试着动了动胳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他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

我警告他,说:“你别逼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李淼点头,说:“好,你现在就弄死我。”

我无奈地说:“你能别开玩笑吗?咱们说正经事儿。”

李淼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开玩笑,这就是正经事儿。”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淼努力地坐起身子,靠在被褥上。他叹了口气说:“咱们都是成年人,讲的是道理。我现在有两个条件,你答应我其中一条,我就签字。一、你现在就弄死我;二、你想办法弄死我。”

他给我提供的这两种方案都不行,无论选哪一条我都会成为杀人凶手。我搬了把凳子,坐在李淼床前。我拍了拍脑门儿,让自己脑袋更清醒一点儿,然后再苦口婆心地劝慰他。

我说:“讲道理,好,我喜欢讲道理。咱们现在捋一捋。”

李淼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认真地听着。

我说:“一个人,心爱的狗丢了,他什么状况?”

李淼说:“糟糕。”

我设身处地地说:“狗没找到,被城管追,还天降横祸,他什么心情?”

李淼坦诚地说:“无比沉重。”

我义正词严地说着,看到我们的认知是一样的,价值观没有歧义,除了验证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正确的,也证明了这哥们儿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都是明白人,这事儿就好办了,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我继续兴奋地说:“一个状况糟糕、心情无比沉重的人在找他心爱的狗,有错吗?”

李淼点头,肯定地说:“没错。”

我解释说:“狗没找到,我现在还他妈的像一棵植物一样躺在医院里,信用卡刷得连他妈半条内裤都买不起,这他妈谁的错?”

李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次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眼中流露出怜悯之色,同情地看着我,突然恍然大悟,说:“是狗的错。”

我摇头,说:“不!是你的错。你不从楼上掉下来,能有这事儿吗?”

李淼继续点头,想了一会儿,表示可以理解。他转念一想,问:“可是你跟一个死人讲对错,有意义吗?”

我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先把欠条给我签了。”

李淼看了看胳膊上的石膏,说:“我真的不方便。”

我说:“那摁手印也行。”

我帮着他,把印泥涂在李淼动弹不得的手上,一个巴掌印在了欠条上。

摁完手印,李淼问:“你不怕我再自杀?”

我说:“你好端端的都死不了,现在想死哪儿有那么容易?”

李淼想死其实很容易,是我把这事儿想复杂了。我们出院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康复得快,而是钱花得不够慢,只要我们口袋里没钱了,爱死哪儿去死哪儿去。我拄着拐站在医院门口,李淼坐在轮椅上,他走出几步,我就踉跄地跟上去。走过两个路口,他终于停下来,冲天发了一个纯天然、环保无污染、无添加剂、无公害的毒誓,说:“我是个有公德心的人,我就是死也会把钱还给你。要是还不了你这钱,我卖屁股给你。”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话说到这份儿上,于情于理,他一口气连还钱的方法和步骤都讲明白了,我实在找不到两人此时还不分道扬镳的理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珍重,走好!”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建设,雾霾和尘土混成一色。我所居住的小区是农民自发组织建造起来的经济房,与CBD(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中央商务区)隔街相望。宽阔的马路,穿过破败低矮的建筑物,可以看到街道辅路上的几条巷子,巷子两旁的梧桐树下都是烤肉摊儿,摊儿上摆满了肉串,街边是两层低矮的居民楼,破旧不堪。我的皮鞋上沾满了颗粒状的尘埃,从露天的铁质阶梯上楼,我已经疲惫得没有半点儿力气。

我摸出钥匙的手都在发抖。习惯性地打开门后,我发现屋内火光四射,烟雾缭绕,沙发、床单、衣柜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我重新关上了门,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想要确认自己开错了房门,或者开门的方式不对。但重新打开了门以后,房间里确实燃烧着,整个房间都在火光之中。我扫视了一眼房间,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有什么东西还值得抢救。我信手抱了一包狗粮,连滚带爬地摸出手机,跑到楼下。

拨通了消防电话报火警以后,看着火光冲天的现场,我在想这通电话还有没有意义。我拿出手机,与着火的房子自拍了几张合影,以作留念。急忙赶来的消防车停靠在楼下,消防员、围观的群众站满了街道。

我挤出人群,找了个空旷的地儿,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马路对面的护栏上,看着自己房间里冒出的浓烟,消防水柱四射,水泥地上都是乌黑的水渍。

三胖卷着裤腿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他欲言又止,可能是想安慰我几句。看着乌黑的窗户,他的嘴里啧啧叹息,我知道他想笑。他忍了好久,问:“都烧焦了,煳了,怎么回事儿?”

看着他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故作惊讶的样子,我没有心情跟他说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双眼只是盯着忙碌的消防员,摇了摇头。

他绷紧了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扑哧一声笑了,他竟然在冲着我笑。他继续追问:“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小子乱扔烟头?”

我说:“不是。”

他挠了挠鼻子,想了想,问:“电磁炉坏了?”

我说:“不是。”

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把自己吓成了这样。

他说:“我操,哥们儿,不会是你自己故意点的吧!”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幸灾乐祸的烂脸,青春痘与痘疤相互拥挤地耸立在那张肥腻的脸盘儿上。这哥们儿表里如一,简单而愚昧的腹黑,他这是铁了心要烂出一个人渣的新高度。

我气儿不打一处来,不解地问:“我看上去有那么愚蠢吗?”

三胖挠着头,实在想不出来。我们俩一起看着火光逐渐地变暗。

他终于放弃了,问:“那为什么?”

我说:“忘关煤气了。”

我刚说完,屋子里传出来“咚”的一声巨响,整层楼房顷刻间倒塌。三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眼睛里含着泪水,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他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一只乌黑的冰箱被炸了出来,破窗而出,落在离我们不远的位置。冰箱是我的,是我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三胖懊恼地紧握着拳头,气喘吁吁地揪住了我的衣领,我最讨厌别人揪住我的衣领,我的衬衫是下了血本买的,虽然脏了点儿,但也是牌子货。我试着挣脱他的手。咯吱一声,烧焦的冰箱门脱落下来,冰箱里冰冻着一条女人的红色蕾丝内裤。

三胖看见那条硬邦邦的内裤,似曾相识。他再三确认,之后,松开了我的衣领,冲进了废墟里。

在滚滚的浓烟中,三胖灰头土脸地拎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我躲进草丛中藏起来,看着他夹着人字拖,呱嗒呱嗒地走在大马路上,四处寻找我的踪影。铺天盖地的尘埃并没有挡住他那张缺德的嘴,他边走边破口大骂:“鲁Sir,我日你八辈祖宗。”

直到他消失不见,我的腿也蹲麻了。从草丛里爬出来,我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在这个都市里,没钱、没工作、没爱人,当然更没有前途。我的未来、明天又会在哪里?想到这个问题,我要面临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活在当下,就是今天晚上应该睡在哪里。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发现了我人性中的另一面——幽默、乐观,那种卸下了负担之后的轻松。

我想到了一个人,李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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