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城堡,伊恩与卢娜不知该如何形容它。
阴森?确实有点,黑色的大理石配上年久失修与风吹日晒,即使再坚固的石头都禁不起时间的折磨,城堡表面凹凸不平,不少石头碎屑掉落下来,坑坑洼洼的失去了它原有的美观。
奢侈?即使被风吹日晒了百年,城堡的质地依然使用百分百的大理石制成,如果有人在墙壁上哪怕撬走一块拿去市场上卖,怎么说也能卖出个不菲的价格。很难想像这个城堡的拥有者在生前是多么富有与奢侈,至少就现在而言,王国内即使是国王陛下的财力,想轻易建造出这么一座城堡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国库是否值得挥霍。
肃穆?远远看去原本呈现五边形的城堡上本因有三座高塔,现在只剩下一座孤单地耸立在右侧,高塔外表皮脱落不少,有些地方甚至只剩下巨大的木头支架在支撑上半部分,现在的它就像一座墓碑,整个外形都类似荒坟一座,其内的主人早不知去向,只有它孤零零地见证并记录了曾经的辉煌。
两人呆呆地看着这近在咫尺的黑色城堡许久,彼此心照不宣地不说话。
城堡建立在一处半岛上,离着海平面高大约十余米米的样子,与陆地之间相连的则是一座腐败的吊桥,走上前去的伊恩甚至觉得自己一脚下去会不会踩塌了这吊桥。
不知为何,空气中总有一股令伊恩愉悦的气息,打个比方的话就是与喜欢女孩子在一起时,身边的她总会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
「卢娜,你有闻到什么吗?类似一种花香,很好闻。」伊恩抽着鼻子,想分辨气味的来源,与此同时他感觉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在乱窜,时而安静时而顽皮。
卢娜照着他的样子将注意力放在嗅觉上,结果给了他一个否决的摇头。「我只闻到了植物与大海的味道。」并且,她上前用手试探地摸上伊恩的额头。
「啊?」伊恩还在聚精会神地寻找气味来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到,「我没生病!」
「那你怎么神神叨叨地,一路上什么声音什么气味地,我都以为你中邪了呢。」
他抓掉她的手,自顾自地说道:「我也没中邪,我是真的有那些感觉。」
不管这么多,伊恩率先踩上那腐烂的吊桥,一脚上去,耳边传来吱嘎声令他心一惊,等把全身力量放上去后发现那吊桥还是非常牢固的。
「伊恩,你还准备进去吗?如果你要那个……那个素描的话在这外头不是更好吗?」卢娜居然还以为他只是来素描的?除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要来这里之外,伊恩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冒险的想法,这两者不谋而合,让他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此地。
伊恩不答,继续向高大的黑色城门走去,逐渐靠近的城门像是一张巨嘴,生锈的铁门宛如锈蚀的牙齿,其内多是散乱掉落的大理石块,向内看去,只见巨大的庭院呈现一片漆黑,因为庭院内石砖缝中钻出各类植物,其中两颗樟树一左一右张开树冠,将庭院遮掩地严严实实。
伊恩本以为此地空气中一定弥漫着尘土扬灰,不经意间猛吸一口其内的空气,发现最开始闻见的香味的发源地像是在这城堡中。
强烈的好奇令他走进大门,消失在卢娜的视野中。
吊桥那头,卢娜没有跟着他,她本就对此地没什么兴趣,外面又看见尸体,更是对面前这座城堡完全没有好感。但伊恩消失在她视野中时却令她的心一揪,连忙在一旁的树干上栓好卡尔的缰绳,顺手取下伊恩放在马屁股后头忘记携带的弓与箭,毫无顾忌地踏上吊桥。
吱嘎噶,啪!
卢娜被那吊桥所发出的“惨叫“吓得缩回脚步,她好好打量了面前这虽然腐朽但还能看出百年前工艺不菲的吊桥,一股恐惧悄然爬上她的心头,甚至卢娜的脑海中还冒出一个更可怕想法,「这座桥,是活的?」她如此问自己。
「不对不对,不是桥。」卢娜抬头,眼帘中装入整一座漆黑的城堡,「是这座城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想法,用伊恩的理解,那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类似那个将他唤到此处的声音。
但是下一秒,卢娜没有迟疑,哪怕吊桥就此坍塌,她也绝不收回自己的脚步。少女的脚步踏在吊桥上,并且不顾“后者“的反对,硬是闭着眼睛跑了过去。「伊恩!你在哪,伊……?」
卢娜在跑入庭院的一瞬间就发现庭院中央那个熟悉的背影,犹如一尊雕塑矗立在那里,「伊恩?你怎么了?」卢娜非常不安,跳过庭院中的乱石堆,快速来到他身边,「伊恩,你必须听我说,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得马上离……」
卢娜的视线从伊恩的背影转向他面前,伊恩盯着那两块石头交错成的小坡,石头当然没什么可以欣赏的,是因为石头上躺着两个身体……两具尸体。
它们打断了卢娜,从衣服上很轻易就认出两人是谁的卢娜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避免自己尖叫出来。
伊恩面色灰暗的转过身,伸手掐了掐卢娜的脸。
「你干嘛!?」卢娜愤怒地拍掉他的手。
只听伊恩毫无感情地说:「我只是想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说完,他迈着无力的步子,走到两具尸体中那具男性尸体旁边蹲下身。
这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一大早就离开去寻找狮鹫兽踪迹的索菲亚与罗伊德,他们的相貌伊恩绝不可能认错,罗伊德这一头棕灰色的短发,高耸的鼻梁,以及英俊的……
然而等伊恩将他的尸体翻过来,却在那张颇为英俊的脸庞上找到了一道毁灭性的伤口,那伤口将罗伊德的脸庞一半都划成稀烂,鼻子以下更是血肉模糊。
「你特么,就这么死了?」伊恩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愤怒、不安、焦躁。
如果从时间上算,他与罗伊德相识不到一个礼拜,当这个男人把他与卢娜从危机四伏的黑鸦旅店里拖出来并表明身份后,伊恩对这个男人就产生一种不需要验证的信任,当他说明来意并且挑明自己与罗伯特的关系后,伊恩就下意识将这个男人作为自己旅途上可以倚靠的对象,不然他也不会听从罗伊德的话,选择不去惹黑鸦旅店的乱摊子。
只不过这个男人前脚还在告诫让自己马上前往学院,后脚就将他扔在林利斯镇自己跑出去抓什么狮鹫兽,现在还落下这么一个下场,伊恩真是又悲又气。
罗伊德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牛皮制成的衣服下血肉模糊,不少伤痕都是致命的,其中有一道甚至划破护心盔甲,直接捅穿了心脏。
「诸神在上,这是狮鹫兽的爪子。」伊恩回忆起丛林那个惨死的老士兵,他的脖子上也有相同的伤口。
「伊恩,这位是,索菲亚小姐?」随着卢娜的声音看去,只看了一眼,他就不忍再视。
罗伊德不远处的尸体是一身黑衣的索菲亚,但卢娜与伊恩完全是凭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长裙与断成两截在一旁并失去了顶端那颗蓝宝石的手杖才分辨出她。
索菲亚的尸体同样被利爪留以施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大腿齐根断裂不知去向,双臂被弯成一个可怕的角度,腹腔更是遭到无情地开膛,血液顺着石板流到地上,浇灌着大理石缝隙中那些茁壮成长的无名植物。
最可怖的是,索菲亚修长的脖颈之上,本应被黑色纱布遮盖的美丽头颅已经不知取向,留着断裂泛白的脊椎骨与粘稠的血液久久不能干涸。伊恩擦了擦眼睛以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再次睁开眼却还是那副惨烈的景象。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就这样……死了?」伊恩转向卢娜,表情抽搐而扭曲,像是吃下什么又酸又苦又辣的古怪玩意。
卢娜跪在地上,双手捂面,她看起来比伊恩更难承受,完全不想回答伊恩的话。
「嘿嘿,你们两个。」伊恩悲伤之中又怒极反笑,嘶哑咧嘴道:「你们两个特么的,知道“死”字怎么写吗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此刻一点也不相信面前看到的这一切,但是眼见为实,难道还要让他去尝一尝他们的鲜血是不是番茄酱假扮的吗?
眼见为实,眼见为实!
伊恩只觉得身体极不舒服,喉咙口哽咽着,泪水不住地从眼窝中跳出来,抬头想不让它流落,却忍不住拿手狠狠地擦去,呜咽声不争气的在这片庭院里响起。
他想在的思维完全混乱,完全不想去思考,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拉格尔的提醒?还是那脑海中不知名的教唆?亦或者冥冥中有一根线将他牵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两人的死亡?
他完全不想思考这些问题,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