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末语浅笑着摇头,“这酒辣,姑娘可急不得。”樱春容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气,待能直坐时已是狼狈不已。在一旁的书童是狠掐着自己大腿根才让自己不笑出声来,丢了礼仪。可他家教主别说笑意,就连脸上的浅笑都是装出来的。
自从教主这次远门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不会笑了。这样想着,书童心里一阵心酸,倒也不觉得樱春容的模样有多可笑。
“这酒好辣啊。”樱春容将酒杯推了远些。
杨末语见她这样,料她此生必定是要避忌着酒的,叹道:“人生若是没了酒,可就少了天下第一等的乐趣。”
樱春容摇了摇头,“这酒我必定半滴不沾了,太辣了,吃不下。”
这话,她也说过。杨末语想起故人,心口一疼,手滞了片刻,又将杯中黄汤全都倒入口中。
他又不高兴了。樱春容看出他眼中的忧愁,但这次她不说。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再喝这辣水,即使让这杨先生不高兴,她也不想喝了。
见他只是喝酒,一桌的菜却未动过,樱春容便抓起筷子捅菜吃。
“吃相真差,”书童在一旁看不过去了,上前夺过筷子,“你这样东捅一筷,西戳一筷的,我家先生还吃不吃了。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樱春容瘪了瘪嘴不做声,还是天尊那的伙食好,都是竹签串的,直接吃就好,哪需要什么筷子。即使偶尔需要用上筷子了,也没人管她。
书童说归说,却一筷子一筷子的将菜给她盛到碗里,“你就吃这碗里的,吃完了指使我夹便是,别霍霍桌上的菜了。”
“你真是个好人。”樱春容前一秒心里还恨着这小书童,后一秒却觉得这小书童简直是天大的好人,说罢连忙掏钱袋子,拿出一整个银锭交在书童手上,无比郑重:“送给你。”
书童触及,连忙推了回去,“我不要你赏赐。”
“这不是赏赐,是礼物。是谢谢你给我夹菜的。”樱春容仰头,说话间神采飞扬。
“哪有人将银两做礼物的,反正我不要。”书童将那锭银子朝她身上一扔,银子随着她衣裙滑下,咕溜溜地滚到了桌下。樱春容也不在乎,钻到桌底下就去拾那银子。
在她钻下桌底时,杨末语撇了子莫一眼,是责他失了礼数。子莫后退两步,受了教主的责怪。
“你这人怎么那么笨,这一路来,我给谁这个,谁都喜欢。你却好像烫手似的。”樱春容捏着那锭银子钻了出来,鼻尖蹭了一小撮灰,眼睛却极亮。子莫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既然姑娘好意,子莫你尽管收下就是。”杨末语出声解围。“就是。你就是墨迹。”樱春容将银子塞进子莫手中,教主开口子莫也不再推脱,只是捏着那一锭银子,不收到怀里。
樱春容见他收下,便自顾自地吃起碗里的菜来,吃完也毫无顾忌的让他再给夹上。
不得不说,这酒馆的饭菜除了卖相好看,吃起来当真是无味。除了这号称每桌必点的五香牛肉,还有些吃头。
正在夹到第六碗时,突然迎面吹来一股阴风,迷的樱春容眼睛都睁不开了,续而听到酒楼大门极快地掩上了。
“怎么了?”见子莫突然戒备,樱春容疑惑问道。
“没事。”杨末语还是那般沉静模样,只是喝酒。
樱春容见身边人神情虽是未变,但就在方才那几道风后,这酒楼的气氛确实陡然不同,不免好奇想去一探究竟,“你去哪。”子莫拦道,“我觉得有些古怪。我去看看。”樱春容想绕开子莫只往前走,子莫看了两眼教主,见他未出声也无奈只得放行。
这一去,这姑娘怕是要送命了。
樱春容才走去没几步,就被眼前的场景骇到。地上躺满了哀嚎的人,痛苦不堪的踌躇,就连方才那得了自己赏赐的跑堂也不例外。而正门前,站着一黑纱老妪,拄着拐杖好不庄严,老妪身旁站着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子,满眼盛着的都是愉悦——见到那些人哀嚎的愉悦。
“小…小姐…救救我。”跑堂朝她伸了手,樱春容单膝跪在地上看他这般痛苦,不解道:“你怎么了?我能怎么救你。”
“看你这女娃也不是什么武林人士,放你走。”黑纱老妪弹了下手指,樱春容身后的窗户便打开,透了光进来。她不知道,这窗户就在刚才还闭的严实,砸,都砸不开。
“他也不是武林人士,你要不也放他走。”樱春容只觉得莫名其妙,却唯独生不出惧意来,“得寸进尺!”老妪旁那丫头几步便来到樱春容面前,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你有病啊,没事干嘛打人。”樱春容反手打了回去,却只是扑了个空,再抬眼,那丫头又已回到了老妪身边。
“不想走也罢,那就一起死。”黑纱老妪震了震拄拐,那窗便又啪地关上。
死?那可不行,她这才出来的第一天,哪能死。樱春容连忙折了回去,
“想跑?没门!”阿珠刚想追上,却被老妪的咳嗽声钉住了脚步。
“跑不掉,先处理这里的人。”老妪声不响,却震耳欲聋,樱春容跑回杨末语这边仍被震的耳朵嗡嗡直响。
“前边不好了,有个老太婆,说要让这里的人都一起死。”樱春容跑了有些急,拿起酒杯又都喝了一口,随即立马被辣到后又咳了会,“杨公子,快逃吧。”
“逃不了。”杨末语眼中漠然与轻视复杂迭起,仿佛眼下状况尽在掌握之中。
“可我还不想死。”樱春容皱着眉头,纵使大难当前她却仍未生出过恐惧,死,在她眼前好像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东西。
杨末语睨了她一眼,若不想死,为什么刚才那冷三秋要放她一马时不逃走,还要为个跑堂的求情。不过想到这丫头万事都后知后觉,可能只是愚钝罢了。
“不想死,待在这就好了。”杨末语喝了杯酒后,沉默半响说道。
子莫瞧了教主一眼,没想到他会愿意护这么个厚脸皮的姑娘。
前厅惨叫声、痛骂声、哀嚎声跌宕不断,子莫虽面上不露怯,但握剑的手却更紧了几分。樱春容这时也感到些紧张,连吃上两块牛肉压压惊。
真真儿是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