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只有周洋和田歌先生两个人。
抽着烟,在田歌先生的讲述中,周洋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情况。
十七年前,当时还是一品超武者的田歌先生,正在超武界努力攀登,超武者品级考试中包含两大方面:考试与积分。考试方面主要是超武者的各种武学知识、技巧和对元力的掌控测试,而积分则需要通过完成大量超武界下发的各种任务来积累。
只有积分合格者,才能参加当年或者几年一次的各级超武品级考试。
为了能够达到积分要求,每年田歌都需要争取大量任务机会,当年石菲菲的母亲有孕在身,最后难产大出血,正在进行任务的田歌,最终没有来得及见妻子最后一面。
石菲菲就是当年医生竭尽全力留住的那个难产儿。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对,孩子是无辜的,”田歌先生掐灭了烟头,“但你知道的,人往往就是这样,理性和感性是两码事,再怎么理智的人,也斗不过潜意识的作祟。”
“有时候我甚至认为,我恨这个孩子……”田歌先生手指抵住了额头,沉思着。
“你认为是这个孩子夺走了你的妻子,所以将一切归咎于她,所以无法去爱这个孩子。”周洋道,“尽管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是我的错。”田歌苦笑了一下,送了耸肩。
“但毕竟,也不是你的错。”周洋道,“有些事情,人控制不了的。”
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为她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死亡,所以父亲难以摆脱心魔,从小无法给予她更好的父爱。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父亲很不称职。他伤害着自己的女儿,也辜负了他当年的妻子。周洋心想。
“七年前,我又结婚了。”田歌说,“和现在的妻子,又有了一个孩子,就是你知道的,现在正在附小读书的壮壮。”
“菲菲的石姓,跟的是她母亲,”田歌说,“这么多年了,其实……身为人父,怎能不爱自己的骨肉,但我看到菲菲,想对她更好一些,更好一些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她的母亲,我没法控制我自己,我想忘记十七年前的事,但从来没有做到过,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六品超武者了,在超武界也有了一定的地位,但这一点上,我承认,我是个懦夫。”
“你是在嫁祸于人,”周洋看着他,“而且,你嫁祸的对象,是你的女儿。”
田歌抬起头,目光中突然闪现一股怒气。
周洋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所以他有些恼羞成怒,周洋一笑,并不在意,“如果当年你能在你的妻子去世之前,赶回来见她一面,也许就不会这样了,但你没有,所以你心中自责,尽管你知道就算你赶回来见了她一面,她依旧会死,但你心中会好受的多,但你终究是没有做到。所以你在潜意识中,决定嫁祸,就像人总得找个希望让自己活下去一样,你也得找一个归咎的源头,好让你去复仇,这样你心里会好过一些,对不对?”
“复仇?!”田歌先生的眉宇皱了起来,情绪开始激动,“周老师,您居然说我在复仇?向我的女儿复仇?!”
“田先生。”周洋摆了摆手,“不要用通俗的角度来理解我所说的话,你是一个有思想的超武者,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关键是,你愿不愿意直面你内心的羁绊。”
田歌顿了一下,不说话了。
“她一直在努力,努力让你去爱她,不是表面上虚伪的爱,而是作为一个父亲,用本能去爱自己的女儿。”周洋道,“一个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的孩子,没有理由再失去父亲的爱,可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在祈求得到对别的孩子来说,再正常不过的父亲的爱,可是承认吧,你一直没有给她,我说一句话,田歌先生,你是一个,比孩子还幼稚的成年人。”
田歌先生愣在那儿,半天没回音,良久,他的内心,仿佛被一柄尖刀划过了黑暗的幕布一般,突然豁然开朗了。
“周老师,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田歌看着周洋。
周洋一笑,“呵呵,你知道的,一个晚期患者,说起话来,往往并不太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今天你我的谈话,对你有帮助,对石菲菲有帮助,我当然会说,毕竟,我是石菲菲的老师。”
田歌先生看着周洋,突然笑了,边笑边摇头,缓缓起身,伸出他那宽厚的手掌,“听君一席话,听君一席话……”
周洋抬手,和他握手。
“回去和孩子好好谈一谈吧,她也许只希望你和她多说说话。”周洋道。
田歌点着头,“我知道了,周老师,再次感谢您!”
田歌准备离开,到了门口,突然回头,“周老师,今后有没有兴趣,来超武界。”
“去超武界?”周洋看着他,“去干嘛?去发展?呵呵,我在这儿挺好的。”
田歌点点头,“周老师,如果您今后有这方面的兴趣,田某可以为您搭桥,毕竟,我只是觉得,像您这样的人,值得一个比这里更广阔的天地。”
周洋笑着摆摆手,田歌离开了。
周洋坐下,拿出了小本本,想了想,在上面记录下新的一条:
14.懂心理学方面的交锋经验
往上扫了一眼,看着这些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录,周洋不禁摇摇头,你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刚才和田歌交谈的过程中,周洋的言辞的确犀利了一些,他很清楚,一个人内心有羁绊,长年累月,这种羁绊就会逐渐沉淀,从显意识沉淀到海平面以下,变成海平面下面的冰山底座——潜意识。
很多人的心理疾病,往往就是这样来的。
潜意识中的羁绊,当事人是无法意识到的,于是就扯过来很多的遮羞布,或者说借口,在往后的岁月中,对自己折磨,也折磨他人。
而心理学家深知这一点,在精神治疗方面,催眠这种法子很好,能让人回忆起多年前隐藏在潜意识中的那颗种子,当这颗种子从潜意识中显现出来,被明确意识到之后,人的精神疾病就会得到缓解,多年的包袱可能就会被放下。
刚才对田歌先生,周洋就用了这个法子。
对了,这个法子好像是一个叫弗洛伊德的家伙发明的,弗洛伊德……感觉好熟悉的名字!但周洋却想不起来自己前世接触这家伙的具体细节。
办公室无人,刚好,趁这时间,去系统商城逛一逛,给自己的子民们安抚一下吧。
刚打开系统界面,办公室门又轻轻地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刘敬之同学。
刚转校来第一天,自诩学神的刘敬之同学嚣张,结果被周老师按在地上摩擦,打那以后,刘敬之同学上周洋的课,从来都是腰板坐的笔直,楼道中遇到周洋,从来都是深深一个鞠躬,弄得周洋还挺不好意思的。
看得出来,是的好孩子。
刘敬之进来先假装闲聊,聊他这次期中考,说他这次语文不仅及格了,而且是班里唯一一个上一百分的呢。
周洋表扬,刘敬之又闲扯。
扯了一会儿,周洋不耐烦了。
“小子,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好不好?”周洋道。
刘敬之摸了摸脑袋,突然凑过来低声道,“周老师,石菲菲同学……好正点哦!”
周洋眼睛一瞪。
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