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代开始,洛阳就是坐镇关内的政权控制东方的中心。在这个世界,周成王建洛邑,秦二世建洛阳,都是为了控制关外的中原。而在战略防守时期,洛阳又是函谷关以东,最重要的前线基地。
洛阳东面有汜水关,南面有伊洛关,北面有黄河,附近有敖仓,不仅易守难攻而且可与敌人长久僵持。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冷兵器为主要战争武器的前提下。现如今,魂师在战争中的作用愈发明显,攻守双方的战争方式有了极大变化,尤其在洛阳城下,北府军中最精锐的魂师部队与来自九州殿的御用魂师狭路相逢。
在军阵方面,尽管陈庆云乃当世豪杰,不仅训练出战力够强人数更多的精锐军队,还配合刘牧不动声色夺了桓宇在宛城的兵权,而今又攻下汜水关,击退了同样精锐的一万关东军。可是谁都清楚,只有攻下洛阳,击败守在各个关口和城池的二十万秦国关东军主力,才算真正问鼎中原。
滚滚烽烟中,陈庆云立在高坡上,一边观察战场,一边拿起手边各色小旗子指向不同方位,不远处的箭楼上,一名传令兵挥动着同等颜色的大旗子,将主帅的命令发布出去。
洛阳城楼里,杜渔同样做出各种部署,传令兵将军令或口头或便签传递出去。苍老的洛阳统帅此刻双眉紧锁,神情疲惫,可双眼中的星芒却熠熠生辉,老迈的身躯里涌出无穷的斗志。他没想到,半截入土的残躯,竟然有幸同陈庆云这样的盖世名将的绝阵两军之间。
原本,在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里没有多少花样,就是攻城和困城,可是,当魂师加入战场,一切又变得灵活多变起来。更何况,天下最优秀的一部分魂师聚集于此,能够指挥他们作战当真是生平快事,何况还有难得一遇的对手。
战场上,百余名不着一片盔甲的短衣军士手持短刀圆盾,潜藏在前赴后继的攻城大军之中摸到不起眼的城墙角落,一个个登上城墙如履平地,盾牌挡住箭雨,灵活地扭身跨步便轻松避开滚木擂石。就在他们爬上一半城墙之际,大片水雾倾泻而下,湿润了城墙,紧接着一道寒风呼啸而过,水雾立即凝结成冰,前一刻还如履平地的短衣军士摔落城下,没等做出别的反应便有一场冰棱雨铺天盖地,逃出来的军士不足三成。
床弩将无数粗大的标枪钉在城墙上,看似有些混乱的攻城大军中窜出几十道灵活身影,踩着一根根枪杆如猿猴攀崖迅速接近城头。一道道火焰从城上落下,整面城墙顿时变为一面火墙,反应快的攻城士兵跳下城墙,摔得骨断筋折,惨不忍睹。
“放!”
一声爆喝,八十多名魂师驱动二十多架笨重的投石机抛出几十枚刻满魂纹的石头。高高飞起的石头越过城墙直接砸进瓮城,石头刚一落地便发生剧烈爆炸,无数金光、火焰、电弧四处乱窜,掀起漫天尘土的同时收割无数生命,摧毁各种防御器械。伴随着一声突兀的巨响,内城墙上被炸开一个缺口,这里竟然比外城墙更先一步破损。
“喝!”
十几名魂师喝着号子,浑厚的力量从地下升起,只感觉洛阳内外两道城墙同时变得更加坚固,床弩射来的标枪再也无法轻易钉在城头,魂纹石爆破也没办法直接破开城墙。
这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无论城内城外,都有几个魂师围坐在一方刻画着繁密魂纹的小型魂阵中,一道道雷弧在云中穿梭,两股气势在高空相遇互不相让。很快,城墙上空落下无数雷电,瞬间烧焦数百名攻城士兵。可是下一刻,雷光又在城墙上炸裂,守城士兵连同脚下的城墙变得一块块焦黑。天空中仿佛横亘着一条粗壮的电蛇,随着双方气势的对峙,电蛇时而游到城外,一会又钻进城内,它所到之处一片电光如瀑,顷刻间不计其数的士兵化为焦炭。
两名长相一摸一样的束甲校尉并排走近城墙,停在城头弓弩的射程之外,同时调动魂力,顿时一股威压濒临城头,只见他们一人化成一条火龙,另一人形成一条冰龙,两人的气势纠缠在一起,空中的电蛇顿时暗淡无光,似乎被这两条龙的气息完全压制。刷地一声,相互缠绕的双龙以极快速度冲向护城河后的钢铁城门,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城池都跟着颤抖起来,刻满魂纹的城门在短短时间内经受上百次热胀冷缩,最后终于寸寸开裂,散落一地碎片。
“冲!”
得到主帅命令,前线指挥官剑指被冰火双龙轰开的城门,无数士兵一拥而上,同时城中也有军士杀出,双方在护城河两岸短兵相接。
一阵清风徐来,洞开的城门洞里长出无数青苗,随着这些小树苗迅速生长,绿意很快填满城门,完全堵住进城的通道。留在城外的守军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一个个拼了命地厮杀。见此情景,后排攻城部队发射一阵箭雨,很快解决掉这些死士。
陈庆云面无表情,不再看城头,而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他叹口气,丢出一枚黑色小旗子。片刻后,投石机只抛出三枚石头,它们飞过城墙,却在落到城头之前爆炸,并且发出不同颜色。
看着不远处发出红色、金色、蓝色的三枚魂纹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杜渔心头。攻城的节奏丝毫不乱,防守的部署没有问题,按照这样下去,他看不到破城的那一天,可是随着这三枚魂纹石的爆裂,他总感觉用不了多久,他就该带着战败的消息离开洛阳了。这是一种隐约的感觉,无关乎战略部署与战术执行,老人只是感觉到一阵心灰意冷。西望城内,杜渔想看的不是洛阳,而是咸阳。他感觉自己回不去了。
城内,运送器械的队伍中,几名低级军官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刺客暗算,毫无反抗地死去,麾下士兵正想一拥而上制伏刺客,士兵中间忽然有人拔刀劈向同袍,一场骚乱逐渐升级,愈演愈烈。
存放粮食的仓库里忽然起火,守卫官兵有秩序地开始灭火,一片忙碌中,仓库守备军官忽然倒地不起,又有几人也不知何故失去生息,场面顿时混乱,火势逐渐蔓延。
武库外,两拨军士不知何故互相厮杀起来,很快把看守武库的军队也卷入其中。几个黑影趁乱潜入,取出火油洒满整个仓库,点燃之后悄然撤退。
城楼下,两名魂师疲惫地靠在垛口后休息,满身的伤痕与疲惫的双眼预示着他们已经筋疲力竭。这时一人忽然看向另一人,后者忽然蜷缩成一团滚向前者,前者捞起后者稍显单薄的身子,发力扔进头顶的城楼。
始终护卫在杜渔身侧的韩凯拔剑前冲,周身寒气外溢,瞬间冻住了砸过来的魂师,同时身上披了一件冰霜铠甲,连面部也完全护住。下一瞬间,被抛上来的魂师忽然炸裂,热浪席卷整个城楼,无论木质还是石头都眨眼灰飞烟灭。被掀飞的韩凯不忘保住杜渔,顺势跳下城墙,拼尽全力催动魂力,一颗巨大的冰球轰然砸落在地。片刻后,冰球凭空凝华,一身寒气逼人的韩凯背着有些昏迷的主帅穿过瓮城,带领护卫沿着瓮城边的城墙向西奔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东城门告破,刘牧的军队杀进城中,与城内的卧底里应外合,很快打开了北城与南城,留出西面让敌人突围。
一天后,北府军完全占领洛阳。陈庆云严明军纪,派出随军官员安抚城内,留下部分士兵驻守各处,他自己继续带领大军向西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