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了,终于找到你……”
犹如黄钟大吕,无声却振聋发聩。宛若坚硬冰冷的铁钉硬生生凿进意识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只有这一句话,听到的人都自然而然明白了前因后果。被之前情景震撼到目瞪口呆的几个护卫对携带陈朔落地的陈曦肃然起敬,随时可能五体投地。明明是陈朔保持抱着陈曦的姿态,可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此刻陈曦控制了陈朔,点在他额头的食指完全封住了青年的动作。
高垣茉没能救下陈朔,却并没有放弃,两把飞刀不知何时避开陈朔的大半个身子,来到陈曦胸口,但也仅仅来到身前而已,两把飞刀同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悬停在空中片刻,没有颤抖,直接无力地掉落下来。
高垣茉立刻消失,不到眨眼的瞬间,陈朔也跟着消失,时间没有前进到下一刻,两人再度重新出现在距离陈曦百米开外的山道上,沉默少女面色苍白,青年好像依然没有从那种静止状态恢复,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不知聚焦在何处。
刚好来到两人身后的宇文适一左一右扶住他们,痛苦地望向此时平静无比的陈曦,他从未在这个爱慕的女孩脸上看到这样淡漠的表情。
“曦儿……?”
线条刚直的脸不自然地抽搐扭曲,布满血丝的双眼无神地凝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陈曦并没有继续行动,她在这时出现短暂失神,眼神忽而挣扎忽而悲伤,最后恢复成目空一切的淡然。她迈开脚步,不紧不慢走向三人,周围的时空仿佛静止,没人对女孩的举动作出反应。
“黑暗的力量果然先一步来到这里,还把触手伸向我最亲密的战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曦就来到三人面前,满布沧桑却不失灵动的双眼无力低垂,明明唉声叹气又给人信心十足的错觉,再加上属于陈曦那年轻稚嫩的脸,根本让人感觉不出她的年龄。
“遗憾,我们虽然同病相怜,却不能继续并肩作战了。”
再次深深叹息,曾经名为陈曦的少女抬手指向陈朔,眼神里充满矛盾与不舍,淡漠的表情微微变化,最终也没能形成新的情绪,只是无比平静地说道。
“哥哥,我会永远记住你……”
话音未落,陈朔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着双手抓住高垣茉和宇文适,再次喷出一口血,一道若有似无的能量波动荡漾开来,三个人毫无征兆地同时消失。
陈曦的动作滞顿在空中,她略显无力地垂下双肩,眼神复杂地眺望西南方向,那正是陈朔逃走的方位。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干净的脸颊滑落,完全淡然的表情终于崩溃,看起来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女童,毫无顾忌地放声哭泣。
停下来的时候,陈朔浑身抽搐地倒地不起,皮肤表面出现不可胜数的细小裂纹,很多裂口中渗出丝丝血迹,他整个人犹如穿上一件血衣。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高垣茉跪坐在青年身边,忍受着痛苦将他抱在怀中。受伤最轻的宇文适颓然坐倒在一边,短短时间表情变化数次,最后他终于疯狂地怒吼。
“陈朔,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恢复呼吸的陈朔轻轻喘息缓过那口气,又深深呼吸几次,这才虚弱地开口。
“她就是……那个拥抱太阳的少女……”
数不清的细碎伤口慢慢愈合,心中的悲痛取代身体的疼痛,带来更加深刻的伤痛。
“我们在深渊里看到的那些幻影,世界末日之际,有个少女张开双手拥抱太阳……”
说着,陈朔的眼泪无法抑制,如决堤之水不可收拾。高垣茉将他抱得更紧,她不知道此时该用怎样的方式安慰这个看起来挺坚强的人。
震惊良久,思索良久,沉默良久,宇文适干涩地开口。
“也就是说,他是许下心愿的那个人?”
呆滞地躺在高垣茉怀里,哪怕痛苦不堪,完全不想说话,陈朔还是不含任何情绪地说道。
“是,她就是最后的少女,创造奇迹的人。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某个存在回应了她的祈祷。”
宇文适面如土灰,双眼渐渐失去光泽,只是机械般地开口,沙哑的声音仿若金属摩擦。
“她将我们当成敌人……”
宇文适忽然不可控制地咆哮,歇斯底里。
“山姆,混蛋!王八蛋!”
足足发了十几分钟的疯,刚毅脸青年这才安静下来,却并没有平静,依然愤怒得浑身颤抖,狂暴的眼神想要吞噬一切。
“我要杀了他。”
宇文适平静说道,没有得到其他两人的回应,这无需他们的赞同。
风拂起河边的柳枝,河水轻拍河岸,没有任何变化的天地之间,似乎真的多了些什么。
长久的宁静之后,陈朔再次无力的说道。
“比起干掉山姆,我们还是要先活下去。”
话音飞散在风中,青年吃力地支起孱弱的身子,满含悲伤地看着高垣茉,轻抚她散在耳边的发,怜惜而歉意地说。
“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始逃亡了。”
宇文适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同伴,陈朔苦笑。
“陨石找到了主人,规则应该补全了。”
陈朔牵起高垣茉的手,无比感慨,无比寂寥,无比没落地说道。
“魂师将迎来新的纪元,我们将成为他们全世界通缉的目标。”
大地升起一股令人感到身心愉悦的气息,同时从天上落下浩如星海的魂能颗粒,整个天地静静发生着改变。尽管目前可能没有几人将这种微弱的变化放在心里,可随着时间推移,总有一天掌握魂力的人或者即将成为魂师的人都会感觉到,这方世界的魂能更加充沛,领悟高深魂纹变得更加容易,魂师数量将大幅增加,他们的力量将更加强大。
陈朔体内的独角魂兽伸长脖子呼吸天地间骤然增加的魂力,也感到舒畅无比。深渊之力也是魂力的一种表现形式,只是它更偏向于宇宙本源能量。也许其他形式的魂力都以生命为最初载体,但深渊之力显然不是这样,普通魂力只能作为它的养分存在。这就形成了魂力界的简单丛林法则,源自宇宙的魂力以生命产生的魂力为食粮。那么,真如深渊表现出的意志那样,它终将消除一切生命吗?在大自然里,没有食草动物,食肉动物也会灭绝。彻底消灭了生命,便不再产生新的魂力,深渊将以何为食?也许正像狮子的想法,羚羊是永远吃不完的,深渊的目的是消除生命形式,它并没有考虑过在那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