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
陈朔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山姆似乎也在等少年稍微平静一点,才不紧不慢说道。
“是不是原来世界不能确定,但经过长期实验,我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老头把豆腐切成小块,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豆腐在黑色漆盘上微微颤抖。
“那就是我们以前熟悉的通过能量转换的做工效率会变得极低。我在全世界范围内实验过,地区差异极小。这也就是说,设原本的物理常态为标准,我们此刻正处于一个不明能量场之中。这种能量场改变了常态,让标准失衡。例如水沸腾时的压力被降低,电离作用极其微弱,燃烧的效果被降低,更别说核磁辐射了。”
说完这些,山姆点火热油,听到呲啦一声脆响,陷入深思的陈朔忽然惊醒,他好像触摸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难道是魂力?”
老头很认真地炒菜,没有回答少年,只是眉毛微挑,一副很想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宇文适曾经跟我说过,一颗陨石落到地上,改变了规则,人类获得了与灵魂沟通的能力。既然不同地方的人都获得了这种力量,说明规则的改变是世界范围内的。既然人与灵魂的关系发生了改变,那么其他规则也可能被改变。”
陈朔的思维就像打开一扇大门,他对魂纹有了新的理解,那就仿佛在两个规则之间建立联系的桥梁,仅仅改变规则并不能产生直接作用,需要一些程序。就像开水沸腾顶起了壶盖,可必须让蒸汽的力量作用到轮轴上才能驱动火车前进。
“您刚才用电子打火器点燃了炉灶……”
陈朔疑惑地说着。
“我们刚才乘有轨电车过来……”
少年再次被自己的想法震惊。
“这里,是标准规则?”
山姆将做好的麻婆豆腐装进餐盘里,色泽鲜明,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是的,这里是灵魂力场最薄弱的地方。”
灵魂力场,真是个贴切的名字。
“灵魂到底是什么?一种能量生物?”
山姆大爷用另一口锅开始煎蛋,蛋液还没完全凝固就放入切成小块的番茄,不轻不重地翻炒起来。
“嗯,很接近了。”
老头没有多说,他似乎更专注于烹饪。很快番茄炒蛋出锅,看到那熟悉的颜色搭配,陈朔眼睛有些湿润。最后,山姆又很随意地用一些青菜萝卜烧了一锅汤。三人坐在圆桌旁,山姆举起酒杯。
“欢迎新同志。”
陈朔一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被挤了出来,他毫不在意,与山姆碰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
辛辣的酒浆呛得陈朔满脸眼泪鼻涕,他直接用袖子抹干净,再与山姆连干两杯。并没有喝酒的高垣茉看着两人,静静吸着杯子里的奶昔。陈朔与山姆也不多话,只喝了几杯就没再继续。陈朔迫不及待地吃起番茄炒蛋和麻婆豆腐,还用汤汁泡饭,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才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再也动弹不了。
眼泪顺着微笑的脸颊滑落,这是他来到这里吃的最开心也是最难过的一顿饭,最畅快淋漓,也最如鲠在喉。很多曾经属于自己与只是臆想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如倒放录像带般向过去前进。穿过某个黑暗的临界点,到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彼岸。
爸爸……妈妈……隔壁王叔叔……小卖铺的漂亮姐姐……一起踢足球的玩伴……同桌的腼腆女生……声音很小脾气很好的班主任……大街上溜达的混混……广告牌上的明星……川流不息的人群车流……遮蔽天空的高楼大厦……划过长空的飞机……灾难……黑暗……龟兹热闹的街头……穿着怪异的男女……美艳迷人的舞娘……出手阔绰的商人……横行无忌的恶霸……一望无垠的沙漠……一碧千里的草原……浩荡驰骋的马群……奔腾不息的长河……宫阙巍峨的城市……人声鼎沸的坊间……陈曦……
陈朔任泪水流淌,毫不掩饰地呜咽。并没有喝很多酒,却醉得一塌糊涂。被高垣茉扶上床的时候,他鼓足勇气问道。
“你从哪里来?”
“日本。”
“来了多久?”
“十年。”
陈朔再次沉默,这小姑娘才多大,来了十年,岂不是说,他就是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她究竟应该属于哪里,那种远离故乡离开亲人的痛苦,她能感受到吗?
陈朔这一觉,从下午直接睡到第二天午后,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能睡,更不敢相信,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完全放松戒心。
没有人引领,他只是随心所欲地走在看起来不算小的大房子里。周围没有阳光,依靠足够多的电灯,把这里变得和白天一样明亮。途中遇到一位擦窗台的阿姨,虽然穿着整洁得体,但难掩她出身贫寒的沧桑,手上的茧子也是长期劳苦所致。
走了没多久,在某一层正中间的房间里发现了正在锻炼身体的山姆大爷。老头子换了一身绿色的睡袍,哼哧哼哧做着单手俯卧撑,陈朔看到房间四周放着几个简单的健身器材,很想去找找健身的感觉,最终只是找个地方坐下。
“玩玩?”
山姆喘息着站起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擦擦,拎起旁边的水壶。
“您每天都在做什么?”
少年对这个更感兴趣。老头呼了口气,没直接回答,而是示意陈朔跟他走。
两人下了两层楼,在貌似“房子”最底层的大厅中间,孤零零竖立着一个封闭的金属箱子。山姆打开箱子走进去,陈朔紧跟其后,两个人同时进来显得有点挤。老头在一堆按钮上操作一番,少年就感觉箱子在下落。
还要下去?这已经是地底深处了吧!
经过大约一分钟的下降,箱子被卡在某处,山姆重新打开箱子走了出来,陈朔跟在他后面。这次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个黑暗的不见边际、感觉上像是洞窟的封闭空间。这里没有人工照明设备,却能通过不知源自何处的均匀光线勉强辨识近处的景物。
两人站在一块向前突出的巨大岩石上,这里不算平整却可以勉强站住两人。从进入这个空间开始,陈朔就感觉自身被万事万物孤立,仿佛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里全世界都排斥他,不肯接受他的存在。这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微妙感觉,不知其然,更遑论知其所以然。
这种孤立是全方位的,各种感官都好像与世隔绝,哪怕凭借微光看清了脚下岩石,却看不明白它的颜色,从而不敢确认那是不是石头。与此同时,触感也变得模糊,没有柔软与坚硬的概念,于是无法确定是否站在一块石头上。
“这里是哪?”
一开口,陈朔震惊地发现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