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分手!」葛子玲把茶几上的杂志一古脑扫到地上。
邝柏年弯下腰,默默收拾。
「我决定了,你不用多说。」
柏年依旧不出声。
「你听到没有?」子玲的声音有点尖:「我这次是认真的,你怎么挽留也没有用。」
「听到了。」柏年站直身子。「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子玲听到这话,不由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按你的意思。」柏年缓缓地说:「你想分手便分手吧!我没意见。」
子玲用手按着胸口:「没意见?你居然不尝试挽留一下?」
柏年看了她一眼:「你刚刚才说过,我挽留也没有用的。」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子玲很气愤:「邝柏年,你外面有人吧?那究竟是谁?」
柏年觉得很好笑,也懒得分辩:「随便你怎么想也好。」
「你别想敷衍我!」子玲咬着牙:「是茱迪?还是仙蒂?抑或是不知什么地方走出来的狐狸精?」
「别胡说八道。」柏年听不下去了:「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关别人什么事?」
「我们之间?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问题。」
柏年看着她。
子玲话一说完,自己也觉得荒谬:「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也很清楚了,就是想分手而已。」柏年吁了口气:「分就分吧!省得你一个月闹上好几次。」
子玲气得说不出话来:「邝柏年,你……」
「你要是没时间,我可以替你收拾东西。」柏年淡淡地说:「再找速递公司给你送过去。」
子玲摔门而去。
柏年跌坐在沙发上。
——他也不想这样对子玲,只是,真的累透了。
和子玲在一起十五个月,闹了分手二十次,平均每个月一点三三次……
「我想跟你分手!」
柏年仿给五雷轰中。「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子玲说:「只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前度。」
「放不下?怎么会呢?你说过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但我还是很想念他。跟你开始,也许是错的。」
「怎么会是错?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我心里有着别人。」子玲说:「我不想对你不公平。」
「我不觉得不公平。」柏年苦苦哀求:「请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会比他好上一百倍,你一定会慢慢忘记他的。」
「你对我越好,我越内疚。」
「不用内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别这样,你还是另外找人吧!」
「不,我不会放手!」
「不管你怎么说也好,我已决定了,你还是赶快忘了我吧!」
柏年怔怔地对着四面墙,哭了。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他们才开始了一星期……
——子玲明明说过喜欢自己的,怎么能够说分便分?
——无论如何,自己也绝不能轻易放弃。
柏年抱着玫瑰花,在子玲家门口守了一日一夜,终于把她打动。
「这一次我答应你。」子玲说:「但你别高兴得这么早,要是你对我不好,我马上便走。」
「这个当然。」柏年忙不迭说:「我一定把你当公主般好好侍奉,你放心好了。」
「如果前度找我,你也不能吃醋。」子玲说:「要知道,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跟谁在一起。」
「这个……」
「你要是不答应便算了。」子玲挑眉:「横竖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好吧!」
「假如我最后决定回到前度身边,你也要乖乖放手,不能多作纠缠,知道吗?」
「……知道了。」
「我要分手!」子玲冲着柏年嘶叫。
「你先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子玲摀着两耳:「我亲眼看见你和那女人搂搂抱抱,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误会了,地面湿滑,茱迪差点摔倒,我好心扶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狡辩?」
「真的是误会,我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柏年竖起三根指头:「否则,天打雷劈。」
「鬼才信你!」子玲说:「你和别的男人一样,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不是的不是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只有我一个?你整天跟那咖啡店员眉来眼去是什么一回事?」
「什么咖啡店员?」
「你别装傻!你每次到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总跟那女店员说上半天话。」
「冤枉!你喝咖啡,有时候要少甜,有时候又要多奶,一时要多冰,一时又要少冰,我只是把你的要求跟她说清楚而已。」
「还有那仙蒂呢?你一天到晚给她发讯息。」
「我本来要加班写计划书的,但因为想抽多点时间陪你,所以发讯息把要求告诉她。」
「多好的借口!」子玲板着脸:「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
「子玲……」柏年急得快要哭出来:「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只恨不能把它剖出来给你看清楚。」
子玲抿抿嘴:「你要我相信也可以,你发誓永远也不要再见她吧!」
「她是我的同事。」柏年很为难:「怎么可以不见她?」
「你回去辞职好了。」
「辞职?」柏年倒抽一口凉气:「但我刚刚升了职……」
「你诸多借口!」
「真的不是借口。」柏年说:「我答应你以后见了她便调头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要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反脸无情!」
「……明白了……」
「看你总是对我板着脸,究竟是什么意思?」子玲指着柏年的鼻尖。
「你又迟到了。」柏年忍不住埋怨:「我已等了一小时。」
「一小时算得了什么?」子玲挑挑眉:「我要化妆,挑衣服,总得花时间——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还不是你的面子?」
「总可以准时一次吧?我认识你这么久,你没有一次不迟到的。」
「以前要你等多久便乖乖等多久了,那会像现在这么多说话?」
「换了是平时,迟到也算数了,但我早早提醒过你,这歌剧的规矩很严,迟到是不准进场的。」
「不进便不进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是你说一定要看的,我早上六时便到售票处排队了。」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可以么?」
「改变主意?我花了四小时排队。」
「怎么了?很难为你么?要不要我跟你道歉呢?」
「也不用……」柏年小声咕哝:「但也不是小孩子了,怎能这样任性呢?」
子玲瞪大眼睛:「我就是这副脾性了,你要是忍受不了,便分手吧!」
柏年一愣:「我不过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你说过会一直爱我宠我,也是随口说说吧?」「你追我的时候不知道多听话,现在追到手了,便动不动给我看脸色!」子玲咬牙:「这样走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及早分手。」
柏年深呼吸了一下:「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这么敷衍?你心里还是觉得我不对吧?你千万别勉强自己!」
柏年低声下气:「求你原谅我,我以后也不敢惹你生气了。」
「你只是在口里随便说说。」
「不会的不会的,我再惹你生气,便任你惩罚好了。」
「你要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柏年,看它多可爱,我要它。」
「子玲,停一停,想一想。」
「还想什么?左右不过是一只小狗。」
「不是小狗而已,是一条生命,是一个承诺。」柏年说:「我觉得应该考虑清楚才对。」
「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让它陪我不正好么?」
「我不是说不好,但我想你想清楚,不要一时兴起,这责任一负便是十数年了。」
「它这么可爱,我会一直痛爱牠的。」
「它不会一直可爱,它会老,会病,会惹你生气,你一定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不用想这么多,要是不想养了,便把牠送人。」
「当然不可以!」柏年想不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对它太不公平了。」
「什么不公平?这就是当宠物的命。」子玲理直气壮。
「不成,如果你没有心理准备照顾它一辈子,便不要乱来。」
「你这人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样——」子玲说:「什么东西也要和我争论一番,一点也不懂让让我。」
「我当然会让你,但这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总之你就是不爱我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分手吧!」
「又说分手?」柏年捧着头:「你怎么总是把分手挂在嘴边?」
「谁叫你对我不好?」子玲说:「难道要我委屈自己,在你身边任你欺负么?」
「我没有欺负你,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我不管,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也听我的,现在居然不守承诺了,连养头狗这么一件小事也敢逆我意思,我还留下来干吗?」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们进去买狗吧!」
「你别一副委屈模样。」
「不勉强不勉强,其实我也很喜欢小狗。无论如何,我也会好好照顾它一辈子。」
「早点这样说不是好了么?总是要跟我吵,真不明白你是什么心理。」
「是我不好……」
「子玲,时间快到了,去换衣服吧!」
「我不去吃饭了,不舒服。」
「你没什么吧?」柏年很紧张:「我和你去看医生好吗?」
「一点头痛而已,不用看医生。」
「如果只是一点点头痛,那可以到那里坐坐吗?半小时就好。」柏年哄她:「我的朋友很想见见你呢!」
「有什么好见的,不就是人一个?」
「我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友,当然要炫耀一下,让他们妒忌也好。」
「但我不想出去。」
「那好吧!」柏年没奈何:「你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
「怎么?我不舒服,你还要出去?不准,我要你留在家里陪我。」
「我们早两个月前便约好了,我不能失约。」
「失约便失约了,有什么大不了——难道他们比我还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可是……」
「不要可是了。」子玲打断他的话:「你那些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和他们来往。」
「这怎么可以?他们是我的死党……」
「死党?他们一直在占你便宜而已,尤其那个什么小石,借了你的钱快半年了,怎么不见他还钱?」
「他只是一时周转不灵,有钱一定会马上还我的。」
「不管这么多,我就是不喜欢你和他们来往。」
「我总有交朋友的自由吧?」
「自由?你跟我分了手,便什么自由也有了。」子玲抿抿嘴:「你要不要试试?」
「又说什么分手?」柏年不耐烦了:「动不动便说分手,这段感情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值钱?」
「你对那些无关痛痒的人,也比对我好,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你别这么野蛮好吗?」
「你说我野蛮?你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果然是到了手便不珍惜了!」
「我当然珍惜你。」
「你要弄清楚,像你这种普通人,我招招手便有一打了,要不是你一直死缠烂打,我才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你要是对我不好,我马上就走了,你别哭!」
柏年低下头来,不说话……
子玲一直在挑战柏年的底线。
——子玲知道柏年爱她,所以总是有持无恐,把「分手」两个字当作口头禅。
她不知道,每一次说分手,柏年心里便多一道伤疤。
渐渐地,已没有完整的地方。
柏年想,也许是自己没给她安全感,所以每次复合后,更加倍的宠她,迁就她。
子玲却变本加厉的横蛮骄纵放肆。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柏年为了她,已经浑忘了自我。
终于到了一天,柏年发现,一个忘记了自我的人,其实也不懂爱人。
——不管心有多痛,柏年也决定放弃了,算是给自己,也是给对方一条生路……
过了一个月。
这天,柏年的电话响起。
柏年看见来电显示,心微微一颤:「我是柏年。」
「柏年,柏柏很不舒服。」子玲说。
——柏柏是那头迷你史纳莎。
「什么一回事?」
「它不吃东西,也不去便便。」
「多久了?」
「一、两天吧!」
「我马上过来。」
柏年刚按门铃,大门便给打开。「柏年——」
「柏柏怎么了?」
「它躲在窝里,不肯出来。」
「你怎么不带它去看医生?」
「我这不是打电话给你了?」
柏年也不跟她争论。「让我看看它。」
柏年凑近狗窝,看见柏柏软软软的伏在那里。
「柏柏——」
听到柏年的声音,柏柏的耳朵抖了一下。
「柏柏。」柏年伸手把牠抱在怀里。「你不舒服么?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兽医给柏柏验血、照X-RAY,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只好嘱咐柏年他们密切留意它的情况。
柏年送子玲和柏柏回家。
「你注意柏柏多一些,要是再出现什么情况,便马上通知我。」
子玲说:「真麻烦!」
柏年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舒服,禁不住冲口而出:「你要是嫌麻烦,便把柏柏交给我吧!」
子玲看着他不说话。
「我答应过会照顾它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你也曾经说过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了,结果呢?」
柏年不作声。
子玲的两眼却渐渐变得通红。「你宁愿关心一头小狗,却也不愿多看它的主人一眼么?」
柏年看着她:「……你没事吧?」
「我很好,不劳费心,好走不送!」子玲拉开大门。
柏年只好离开。
当天晚上,十一时半,电话响,柏年接听:「喂——」
「请问是邝先生吗?」
「我是,那一位?」
「我是嘉美大厦的保安员,我姓李,你认识这里十二楼A室的葛小姐吗?」
「是的,发生了什么事?」柏年的眼眉直跳。
「邻居投诉她的狗一直乱吠,我们上去了解情况,但按门铃没人应,打电话也不通,担心她出了意外,只好找她的紧急联络人。」
「我马上来。」柏年披件外衣便出门。
柏年来到子玲家门口,柏柏还在吠。
他抖着手,从地毡底拿出锁匙开门。
大厅里漆黑一片。
柏柏咬着柏年的裤脚不放。「柏柏,子玲呢?」
柏年摸索着开灯,一眼瞥见子玲正伏在地毡上,条件反射般扑过去——
子玲一脸酡红,满身酒气,原来只是喝醉了酒。
柏年一颗心总算归了位。
「子玲,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罗拔?」子玲打着酒噎:「……你怎么来了?」
——罗拔是谁?子玲的新欢吗?柏年的心直往下沉。
「……对不起!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我爱的只有柏年……」
柏年给震住。
「……我整天跟他说分手,其实是心里害怕,怕他觉得我不够好……」
柏年按着胸口。
「……不是真想分开,只是想他再着紧我多一点,再多一点,让他的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柏年咬着嘴唇。
「……我真的……」子玲的声音仿如受了伤的小兽:「很想很想他……」
柏年的眼角湿润起来。
「……我会乖,会听话,不再乱发脾气……却已经太迟……」
终于,柏年把子玲拥进怀里,在她耳边呢喃:「不会太迟,永远也不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