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前廊，一边看漫天的群星和那轮满月，一边在等莫丽卡。一片薄云飘过，像把刀似的把月亮一切两半，又很快飘走。我听到汽车轮胎压过砾石发出的嘎吱声，接着看到前灯的灯柱，一辆车开上了门前的车道。莫丽卡从驾驶座下来，穿着条深灰色的微喇叭长裤、一件海军蓝对襟羊毛开衫，外面套一件米黄色夹克。夹克拉链没有拉到头，露出里面羊
毛衫的海蓝色，衬得她眼睛更蓝了，那一头金发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她羞赧地一笑，看着我眨了眨她长长的眼睫毛，走了过来。我心如鹿撞。我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了，每次见到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这是一种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削弱的紧张。
“你美极了!”我由衷地感叹。
“谢谢，”她做了个行屈膝礼的样子，“你看上去也不赖啊。
我吻了吻莫丽卡的脸颊。德古拉从屋里出来，向莫丽卡的妈妈挥挥手，她妈妈坐在副驾驶座上没下来。
“派对结東，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们，记得啦?”德古拉对我说。
“放心吧。”我说。
我们上了车，莫丽卡开车，我坐在后排。莫丽卡拿到学员驾驶证已经有几个月了，所以只要有个持正规驾照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想开多远都可以。星期一，也就是后天，莫丽卡就要参加路考，可以拿正规驾照了。
寒假里预约好路考时间后，她就有点担忧。她将车倒出车道，离开我家，才拉下后视镜，在镜子里冲我笑了笑，我也对她微笑示意
“今天过得怎么样，大卫?”她妈妈扭过头问我。我俩聊了一会儿。她跟我聊起今天早些时侯她俩去购物的事，还说起莫丽卡是怎么开车过去的。我告诉她我和伯尼·科萨在后院里玩，然后还一起去跑步，只字未提跑完步以后我还要在后院里加练三小时的事。
当然我也不会告诉她我是怎么用心灵传动把枯树一劈两半的，更不会聊到德古拉怎么向我丢刀子，我又怎么让这些刀子转向射中五十英尺外的沙袋。我没说我浑身是火，也没提到那些被我举起、碾碎和撕裂的东西。
又是一个要保守的秘密，又是半真半假的谈话，让我都觉得自己在撒谎。我很想告诉莫丽卡这一切，因为我认为在她面前隐藏真正的自我，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她的背叛。特别是最近这几周，这种负罪感越来越强烈，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但我也知道我别无选择，至少现在是这样。
“是这家吗?”莫丽卡问。
“没错。”我说。
她开上丹尼尔家门前的车道。丹尼尔正在车道尽头踱着步，他穿的是牛仔裤和羊毛衫。车开过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他就像一头突然被汽车前灯照到的小鹿，有点懵了。他今天还打了嗜喱，我以前从没见他这么打扮过自己。丹尼尔走到车边，打开门，侧身进来，坐到我旁边。
“丹尼尔。”莫丽卡和他打招呼，然后又把他介绍给自己妈妈。
莫丽卡将车倒出车道，开上大路。丹尼尔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显得有些紧张。莫丽卡开上另一条路一我以前从没来过，然后右转上了一条弯弯扭扭的车道。沿车道一路停了三十多辆车，车道尽头是一座绿树环绕的两层楼大房子。还没到房子眼前，里面的音乐声就飘过来了。
“老天，这房子真不错。”丹尼尔说。
“你们在那儿要守规矩哦。”莫丽卡妈妈说。“注意安全。如果需要什么，或者你联系不上你爸就打我电话。”她又看着我说。
“好的，哈特太太。”我说。
我们下了车，向前门走去。从房子旁蹿出两条狗朝我们跑过来，一条是金色的猎狗，一条是斗牛犬。它们摇着尾巴，抽筋似的嗅我的裤子它们闻到我身上伯尼·科萨的味道了。斗牛犬嘴里还叼了根棍子，我从它嘴里把棍子取出，然后扔到院子另一头，两条狗跟着就冲过
去了。
“多泽和艾比。”莫丽卡说。
“我猜多泽是那条斗牛犬?”我问。
她点头笑了，仿佛带着一丝歉意，我这才想起她对这房子有多熟悉。现在回到这儿，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异样的感觉。
“来这儿真是个糟糕的决定，”丹尼尔说着看看我，“我现在方意识到这一点。”
“你怎么这么想呢?”
“你想想，也就是三个月前，里面这帮人把我俩的储物柜塞满了牛，还在午餐时间用肉丸子砸我后脑勺。而现在我们却来这儿找他。”
“而且我肯定艾米莉已经在里面了。”我用胳膊肘轻轻推推他。
进门是道门厅。两条狗从我们身旁冲过，跑到正前方的厨房里不见了，我看到那根棍子现在叼在艾比的嘴里。扑面而来的是音乐的声浪，我们得大声喊话才能听见对方讲什么。客厅里满是跳舞的人，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啤酒罐，只有个别几个在喝瓶装水或苏打水。
看来马克的父母都出城了，不在家。橄機球队的家伙都来了，全窝在厨房里，他们有一半人穿的是校队外套。马克走过来，和莫丽卡拥抱一下，然后和我握了手。他和我对视了一下，但很快就望向别处。他没有和丹尼尔握手甚至连看都没看丹尼尔一眼。也许丹尼尔是对的，我们来这儿真是个错误。
“很高兴你们能来。请进，啤酒在厨房里，随便拿。”
艾米莉正站在屋子对面的角落里和人聊天。萨姆朝她那边望，然后问马克洗手间在哪儿。马克给他指了路。
“我马上回来。”丹尼尔对我说。
橄榄球队的人围着厨房中央的操作合站着，莫丽卡和我进去的时侯，他们齐刷刷扭头盯着我们。我扫了每个人一眼，然后从冰桶里拿了瓶矿泉水。马克递给莫丽卡一瓶啤酒，给她打开了。
他看着莫丽卡的样子，再次提醒我决不能相信这个家伙。我现在也觉得整个情形有些怪异。我在马克家的房子里面，又和他的前女友莫丽卡在一起；幸好还有丹尼尔在这儿陪着我。
我弯下腰逗狗玩，等丹尼尔从洗手间出来，莫丽卡则走到客厅角落去和艾米莉说些什么。丹尼尔也知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走过去，去和她们打招呼，他变得很紧张。他试着通过深呼吸来让自己平静。厨房里有两个无聊的家伙把报纸点着了，就是为了看火烧。
“记得说些好听的。”走过去的时候我提醒丹尼尔说，他点点头。
“你们可算来了。”莫丽卡说，“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孤零零一个人丢这儿了呢。”
“想都别想。”我说，“嗨，艾米莉，你好吗?”
“很好。”她答道，然后对丹尼尔说，“我喜欢你的发型。”
丹尼尔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我用胳膊肘碰碰他，他咧嘴一笑。
“谢谢，”他说，“你真漂亮。”
莫丽卡会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耸耸肩，吻了她的脸。音乐声越来越大了。丹尼尔和艾米莉攀谈起来，尽管他有些紧张，但还是把艾米莉逗得直乐，他也随之慢慢放松下来。
“你还好吧?”莫丽卡问我。
“你说呢?我和派对上最漂亮的女孩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让你贫嘴!”她边说边用手指戳我的肚子。
我们四个跳了个把小时的舞，那些橄榄球队的则一直在喝酒。有人拿了瓶伏特加出来，没多久，有个家伙就在洗手间里吐了，我也没看清是哪个。很快，整个一楼都是呕吐物的味道。又有个喝倒了的，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其他队员就用记号笔在他脸上乱画。在通向地下室的过道里，人们不停地进进出出，不知道楼下在搞什么。我有十分钟没看到莫丽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