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昏时分,日本东京的郊外没有了白日里和市区一样的焦急和不安,白天在写字楼里打拼的年轻人因为无法支付高昂的住房金而选择在这城市的边缘住着,天色渐深,灯火多了起来,更多了佐崎隆的故乡大阪乡下的那种舒适和不羁。佐崎隆在半山的阁楼边望着归途的年轻人,泛起淡淡的笑意。“都过去了啊,一切过去了”抿着清酒,慢慢说道。
佐崎隆选择将府邸建在此处,在他40岁那年,这座可容纳千人的楼阁开始动工,7年的时间才完全建成,佐崎隆年轻时曾在中国访问过一段时间,尤其欣赏中国先哲的处世哲学,“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和其他的三大家族选择在更远的乡下或更近的市区中不同,佐崎隆选择中庸,要有既可以及时到达市中心处理公事的能力,又要在奔波劳碌后有一块休憩的居所,此处便是最佳。
伊藤山太郎带着一个箱子走进了家主的阁楼,示意所有随从退下。
独自来到了佐崎隆喝酒的亭子,。“佐崎隆先生,我带了关于这次南下巴西的明细册子,请您过目”。双手戴好橡胶手套输入密码后伊藤山太郎小心翼翼将箱子打开,将册子呈给了家主。
“和去年的相比出入不是很大,在人员安排和方案预备中增加了新人和外国团队”伊藤山太郎补充道。
“今年的护送指挥是一个26岁的小伙子么?”佐崎隆看着册子问道,“来自中国香港的后生”
“是的,这是由USP组织推荐的人选,我看了他的履历,经验非常老道,已经在两周前发送了聘请邀请,没有意外的话,他已经在伦敦了”
“好,过一阵子就可以看到这位年轻人的真容,我倒是非常好奇,他有点像我在中国遇到的一个故人”
“到时李行之先生回来时会请他来和您见面的”伊藤山太郎起身示意,准备退下。
“山太郎先生,你不好奇是哪位故人么”佐崎隆看着李行之的照片,蓝色的瞳孔划过一道光。
“那不是属下应该问的,您想告诉属下时,属下自会知道”伊藤山太郎鞠了一躬,走出房间。
“是啊,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佐崎隆缓缓起身,思考着什么。
(二)
煜川新佑走出房间,来到了父亲北时一的会议室,在他眼里,父亲从未笑过,是一个严肃又暴躁的双面怪人,胳膊肘只往外拐,对待家人像换了个灵魂,冷血又无情。
在走去会议室的路上,煜川新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有一次,因为放学回家晚,北时一发动了家仆全市搜索,后来在一处小水沟边找到了正在烤鱼的他,气急败坏的北时一回到家后拿来了戒鞭打到自己哭不出声为止,母亲在旁边只能抹眼泪,知道劝诫只会带来更大的毒打。
10岁的自己觉得父亲是这个世界的魔鬼,只要他看到父亲的眼神就不寒而栗,那一晚上被打完后的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两条腿瘫在地板,裤子渗出了红色的印子。父亲还吩咐家仆不能给他任何食物,在大半夜躺在客厅地板的他饿得快失去了意识,想要入睡疼痛却令他如坐针毡,于是侧了个身,匍匐爬到厨房,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撕心的疼,伤口和裤子黏着互相撕扯着,没有力气站起来,也够不到剩菜的冰柜。只能打开地上的高压锅,用手掏里面的剩饭,一口一口吃起来。
本没有力气再哭起来,但眼泪就是一颗颗滚落,一边挽起袖子擦鼻涕一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味道咸咸的,也不记得那是眼泪的盐分还是血液的铁锈味。
自己比不上父亲养的小狗黑崎吧,黑崎还有自己的小窝和佣人,每天有人帮忙洗澡和喂食,只用在父亲面前谄媚地伸舌头舔舐父亲的裤脚就能得到其他同类这辈子下辈子都得不到的宠溺。
现在的他依然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是丢了家族的面子还是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情,才能让父亲下如此重的手。
好在初中后爷爷将13岁的自己送到了国外上学,能够远离这个炼狱,暂时过了几年正常人的生活。即使如此,在国外的某些夜晚,父亲仍像梦魇般的存在一样将熟睡的自己从睡梦中惊醒。
因为家族的规定,继承人成年后需要和家族长老一起出去远行,完成家族所认可的成年礼,此时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继承人。
20岁的煜川新佑不得已又回到这个曾经地狱般的囚笼。他不止一次想过放弃继承人的身份,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但是可能性几乎为零。只要他一离开山下格博家族,全世界的眼线都会寻找他,因为只要有他的任何信息,猎手便能因此荣华富贵。
更何况,这里还有他放不下的爷爷和母亲,现在的家主仍是佐崎隆,北时一只有山下会社的一部分指挥权,这几年的国外生活里父亲也确实没有再找他麻烦。
自从回来后他一直没有见过父亲,问候过爷爷和母亲后就回到了安排给继承人的新处所,在原府邸的左侧,镶嵌式日居风格别墅,与原府邸交相辉映俨然一体。
早间沐浴完毕后,穿上了合适的正装,带着母亲送的手表,熟悉整理好了领带,他不想让那个男人认为自己还是任人宰割的羊羔,虽然一点不情愿为这样的人打扮自己,但这是一种无声且有力的宣言。确实,他已经脱胎换骨,褪去了当时的稚嫩和怯懦。20岁,目光如炬,容光焕发,并不是扮演谁,站在那里,他就是不可侵犯的贵族王子。
在会议室外的煜川新佑准备敲门,有些犹豫,不知道可能会发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