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偷偷地隐去了最后一丝光辉。夜,陷入了黑暗。此时,复成元巷里,一队警察挎着盒子枪,拿着手电,牵着一只狼犬,悄悄地向这里的头号客栈——“泰安客栈”逼去。他们得到密报,一个名叫黄敬斋的大共产党住在这个客栈里。
夜很深了,泰安客栈一个房间还透出朦胧的亮光。屋内,王若飞正在灯下认真地看文件。他轻轻地翻动着纸张,发出细微的响声。很快,看完了文件,他随手整理了一番,仍旧放在桌子上。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包头到宁夏和陕北苏区去,他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内心兴奋不已。因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包头的工作在他的领导下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只要再将宁夏与陕北苏区的局面打开,那么党交给他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想到这,王若飞站了起来,想再好好地看这屋子一眼。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木桌、一把椅子,靠墙的大炕,墙角还立着一个木制衣服架子。若飞的眼光从桌子移到了火炕,在这里,他经常和同志们促膝夜谈,共商大计,彼此间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只可惜,他不得不离开他们了。若飞心中不由得增添了些许的遗憾。
这时,那队警察已到了客栈门口。带队的警察满脸麻子,眼露凶光。他朝手下挥了挥手,把他们聚拢过来,吩咐道:
“你们俩守在大门口,不许放走一个活人。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被点到的两个警察惶恐地点头答是。
麻子队长又指着两个警察:“你们俩守住小二门,狼狗留给你们,如果有人逃出来,就放狗,听明白了!”说完,他对其余人说道:“你们跟着我往里闯,以查店为名。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行人气势汹汹朝里闯去。到了小二门,两名警察依计留下。穿过小院就到了主屋,也就是客人们登记住店的地方,主屋后面即是客房,中间有走廊连接,相隔不远。麻脸队长朝手下努努嘴:“叫门!”
王若飞把文件卷起来,正准备放进贴身的内兜。他穿的是一件黑色棉袍,为了携带文件,所以在里边缝了个大兜。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王若飞仔细一听,不像是普通客人来投宿,不禁产生了疑惑。当即放下文件,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倾听外头的动静。
主屋的厅堂里,两个伙计被疾风暴雨般的敲门声惊醒,连忙打开灯,开了门。麻脸队长和六七个手下呼啦就冲了进来,凶狠狠地吼道:“叫你们的老板出来!”
老板早就醒了,听见叫喊声知道来者不善,慌慌张张披了件羊皮袄子,边扣扣子边走了出来。看见麻脸队长叉腰而立,两个伙计畏畏缩缩,连忙迎上去,赔着笑脸说:
“老总,深夜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来,来,请坐!老李,上茶!”
麻脸队长斜睨他一眼,把手一挥:“免了。我们例行检查。”
老板一听,顿时放宽了心,讨好地说:“老总,您请放心,我这店里住的都是安分守己的商人……”
“少啰嗦,你这有没有一个叫黄敬斋的,他住在哪个房间?”麻脸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老板皱了皱眉头,说道:“是有一个姓黄的客人,具体住哪个房间我一时间记不清了……”
麻脸队长听到这,脸色一变,拔出枪来对着老板,阴阴一笑:“你最好快点想起来,可别误了兄弟我的大事,否则……”
“老总,别着急。我,我这就给您找去。”老板虽说见过世面,可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慌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心里像捶了七八面大鼓“嘭咚”乱跳。
旁边那个姓李的伙计一看警察指名要找黄敬斋,吃惊不小,心想:自己平日跟他关系不错,得想法子告诉他一声。怎么办呢,这时溜出去会引起警察的注意……老板正颠颠地跑到柜台后去拿登记簿,李伙计突然灵机一动,大声说道:“黄敬斋好像昨天就结帐走了!”
“啪”,麻脸队长甩了李伙计一巴掌,气急败坏地说:“你大声嚷嚷什么,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麻脸两眼闪射出寒光,冷冷地盯着姓李的伙计,突然转怒为笑:“看样子你跟那个叫黄敬斋的很熟嘛,一定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了。走,给我们带路!”
王若飞断断续续听到老板的声音,接着就是“黄敬斋好像……走了”,还伴随着一声掌声,立时知道不妙,连忙把门掩上,闩紧。心里暗暗分析:逃,是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要把文件销毁掉。当即把灯关了,摸出火折子把文件点燃。
蓦地,杂乱的脚步声逼近了,很快,又静了下来。紧接着,王若飞听到敲门声,一个大嗓门在命令:“开门,查店!”王若飞不予理会,继续烧着文件,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镇定与坚毅!
麻脸队长见叫不开门,就命令道:“砸门!”
几个警察立即拿起枪托卖力地砸了起来。李伙计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心里难过异常,趁着警察不注意,悄悄地溜走了。
雕花的木门被砸得“吱呀”乱叫,灰土簌簌落下,一时间灰尘弥漫。
麻脸队长不耐烦地叫道:“他妈的,你们给我卖力点,抓不着人,老子‘剃’你们的头!”
其中一个警察哭丧着脸:“队长,兄弟们都使出吃奶的劲了,这个门硬得邪门!”
另一个警察重重地踹了一脚,“嘭”,门裂开了一条缝,窗子也被震得“格格”地响。
旅客们被这剧烈的响声惊醒了,有的惊慌地叫了起来:“妈呀,门在抖动,不会是地震吧?”有胆大的开了灯,出来瞧个究竟。
门眼看就要被撞破,可文件还剩下七八张没烧毁。怎么办?王若飞急中生智,抓起大纸“噗”撕成长条,又揉成一团往嘴里塞去。
“哗啦”,门支撑不住,终于被撞开,歪向两边,几个警察“扑通”跌了进去。一道手电光随即射进屋内,划了几个圆弧,一晃照到若飞身上,随即又晃了过去。麻脸队长狂喜地叫道:
“他在里边,快,抓住他!”
那几个爪牙听到命令顾不得疼痛,继续往里冲。可惜屋里漆黑,他们刚从明处进来,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几个人不敢乱动,不敢出声,怕受到袭击。黑暗中,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息声。王若飞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抓起纸条挨着桌子边悄悄站着,极小心地咽下嘴里的纸团。他紧张地估计眼前的形势:敌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与其束手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主意一定,就悄悄地摸着椅子。
这时,麻脸队长看到屋里没动静,赶紧拿起手电给部下照明。
趁着亮光,王若飞把手里的纸条往嘴里一塞,然后迅速地抄起椅子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敌人砸去。
“哇!”一声惨叫,一个警察被砸倒在地。与此同时,不知哪个警察胡乱摸到了开关,“啪”,屋内大亮,敌人朝若飞扑了过去。
麻脸站在屋外“遥控”:“抱住他!”
“掐住脖子,别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屋内“砰嘭”一阵乱响。衣服架子斜斜砸了下去,地上一片狼藉。
很快,若飞终因寡不敌众,落入了敌手。两个警察扭着他的胳膊,另外一个卡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警察们气喘如牛,帽子也歪了,衣服也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其中一个气呼呼地骂:“他妈的,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人,不要命了!”
血丝慢慢从嘴角渗出,若飞愤怒地瞪着敌人,身子不屈地挺着。
麻脸看见若飞被制服了,得意地狂笑:“哈哈,今晚可算没白来!”
说着走到若飞跟前咧大了嘴巴:
“抓到你,老子又可官升一级了!”
“呸!”若飞狠狠唾了他一脸血水。
麻脸狼狈不堪,挥手道:“带走!”
一行人押着若飞扬长而去。夜,仿佛坠入了无穷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