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戚城蹙紧了眉。
靖坤侯未曾言语,暂作壁上观,戚夫人脸上倒一时百感交集,既狐惑又稍带失望,想说什么,却又虚弱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霁晴雪看了看画像,挑挑眉,冲那官差问:“敢问阁下,如今那丑娲身在何处?她与我有无关系,直接问她不就行了吗?”
官差为难地摇摇头,“这恐怕不行,丑娲已经失踪多时了。”
霁晴雪又问:“这画水平一般,画帛的质地也一般,一看就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小女并不记得自己有过这张画像。你说这画中人是小女,小女倒觉得她和世子夫人也有几分相似呢!”
“这……”官差一时滞住。
“你胡说什么呢?”丰萼叫嚷道。
霁晴雪没搭理她,又说道:“不光是我俩,和那边那位婢子也很像啊。”
丰萼当众反问:“我们又不认得那丑八怪,她房里为何会有我们的画像?”
霁晴雪一摊手,“对啊,我也奇怪啊!我也不认得她呀!”
“强辞夺理,你根本就是心虚,所以才狡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着一张画像可说明不了什么,再说这画连下半身都看不见,谁知道画中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啊?”转而,她又问向官差:“官爷,劳驾再问一句,为何这张画像会如此残破不堪?”
官差答道:“因为丑娲家中遭焚,什么都没有什么剩下,除了这半张画像。”
“那就更奇怪了,家里烧得干干净净的,却惟独只剩下半张画像……或许这是有人存心想栽脏于我,才故意放进丑姑娘家里的!”
不约而同的,大家竟都看向丰萼。
“不是我!”丰萼紧张的握住扶手,连忙澄清道:“大家不要被她巧言蒙蔽了,此事与我绝无关系!”
“反正现在丑姑娘又不在这儿,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这姑娘还真是够可怜的,她样貌不佳,如今竟连栖身之处都没了,孤苦伶仃的一人,此刻说不定正呆在某个地方饥寒交迫呢!”
戚城扶额,一股疼痛悄然在他眉角作祟。
而侯爷与夫人互交一眼,整齐地都叹了口气。的确,她这话半分不假,就因为他们长子的恶行,如今正有一位孤苦的姑娘下落不明呢,而眼下,他们的长媳妇还在不遗余力的陷害别人。
事已至此,侯爷心中自已有明断。
“好了,节官爷,霁姑娘的为人我们都是清楚的,再说此事的确漏洞百出,本侯愿以清白担保,她与此事绝无关系。”
戚城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更重更疼了些。
丰萼一听这话,心知大事不好,连忙站出来辩解:“父亲不要轻信了她!她这人心机颇重,也许这一切事情都只是她设的圈套,故意引我们上钩,替她洗清冤屈!孩儿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她与丑娲到底有无关系。”
“你有何法子?”侯爷已失耐心,可又不愿在外人面前直接驳斥她的颜面,便只好顺着她的话问,声音冷冷地。
“鹤乃良禽,尤其斗鹤,格外有灵性,是认主的,生人很难随意接近它们。孩儿恳求父亲,准允内廷尉的人将那只凶鹤送来,测一测它与霁姑娘到底相不相熟。”
“不成!”侯爷板着脸反对道:“那凶鹤已伤人在前,此番测试若是伤及到霁姑娘,又该如何收场?”
“此事过于凶险,我也不同意。”戚城亦表态。
他怕的是如果霁晴雪身份暴光,那么此事将越发复杂,朝中不乏嫉妒侯府权势之辈,若他们以此为把柄,只怕到时遭殃的绝不只她一人。
“倒也无妨。”哪知霁晴雪竟然同意了。
“霁姑娘,你可要三思啊。”就连官差都忍不住替她担忧一声。
霁晴雪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这幅画毕竟是个疑点,既然有法子能证明我的清白,那一试又如何?这不光是为了让各位放心,也是为了配合内廷尉的调查啊。”
官差连忙一抱手,颇为感激地谢道:“多谢姑娘深明大义,在下这便前去准备,各位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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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官差离去,厅内一时无言,气氛既尴尬又紧张。
戚城搞不明白她为何要答应验身一事,刚回头看她,却发现她正没精打采的呆呆坐着,好像在思虑些什么,婢子明明为她奉了热茶,她竟全无察觉。
“这是四杰山产的霄白茶,拿冰块煮的,顺喉爽颊,甘淳回香,乃茶中上乘,浪费便可惜了。”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霄白茶我是晓得的,可惜太烫了,我一贯只饮凉茶——顺气些。”
戚城脸色一沉。
戚夫人有意无意的朝他递了个眼色,戚城收到后,顿觉左右为难,再回头,轻轻拿起那只茶杯,稍浅用力,便用冰术将烫茶给冰凉了。
又体贴地递送到她手边,“哪,凉了。”只是语气百般生硬。
换霁晴雪莞尔一笑,并取笑道:“成天看你打坐修习,闷都闷死了,可没想到妖力高深还有这么多的好处啊。这招真好用,有空教我。”
不远处,丰萼朝他俩递来一记大大的白眼,戚夫人默然一笑,侯爷倒是一如既往地镇定。戚城摇摇头,索然地说:“我以前教过你的,是你自己没耐心……”话刚出口,他便觉察出异样,一丝慌乱与后悔飞快的漫过眼底。
可转而看她,她好像没听出任何不妥,甚而还笑眯眯地强词夺理:“修习冰术得看体质与天分,我天分很多,但体质平庸,学不会冰术也不能怪我。”
戚城一时迷惘,只心道:怎么会……怎么会在那一刻我竟把她当成了“她”?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起的回忆,为何如此轻易就冒了出来,自然而然的与她重叠?而她……又何必要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