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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一年,倘若嫁了你

苏蔚走到图书馆门口,抬眼望一望钟楼上沧桑的古铜表盘,离讲演还有二十分钟。瞥见布告栏里有她的演讲海报,上面是一支箭穿透一颗心,红心滴落一滴鲜血,染红几个大字:爱情心理探讨;演讲者:苏蔚,德国海德堡大学心理学博士。

探讨爱情要这么血淋淋?又一想,也许不过分。被爱神丘比特的箭射中,会受伤,会流血,可以说幸福是血染的。苏蔚边想边朝报告厅走。

咖啡店里走出一个背双肩包的女子,乳白色风衣,银色眼镜,像个研究生。她认出苏蔚,爆米花似的蹦出两句:“是苏博士吧?跟电视上一样。”

苏蔚微笑点头。两周前,电视台“文化天地”栏目播放了对她的专访。

这位研究生正是来听苏蔚演讲的,两人一起朝报告厅走。

著名心理学家苏蔚博士到多伦多城市大学演讲的消息六个月前就在网上传开了,组织者还配上了一分半钟的视频。

从视频点击率和网上的讨论看,宣传达到了预期效果。组织者决定把会议地点改到图书馆最大的报告厅。

这位研究生告诉苏蔚,同学们得知演讲内容是针对大家网上的提问,都说这个方式好,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怕难为情,反正没人知道谁问的。她留了十个问题,本打算问九个,后来想干脆凑个整儿。苏蔚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问题最多的人呀,把你的问题归纳分析,可以写一本书啦。”

两点整,报告厅座无虚席,主持人简单介绍苏蔚。屏幕上打出她发表的著作、文章,学术论文有一半用德文发表。主持人是一位40多岁的副教授,也曾留学德国,他开玩笑说,如果大家愿意,苏博士可以用德语演讲,但德语听起来要有耐心,他自己刚到德国时,听导师讲述一种新论点,便频频点头,连称有道理。谁料想,教授讲到最后用了否定句式,完全反对之前陈述的观点。吃一堑长一智,他从此学会屏住呼吸听句尾,任凭句式复杂,枝节烦琐,面不改色心不跳,终于在最后听到关键词,听完就晕过去了。

会场气氛活跃,主持人把讲台交给苏蔚。她在开场白中首先感谢大家冒雨赶来,也感谢大家在网上的讨论提问,如今的年轻人看问题深刻,不少想法让她深思。她反复修改演讲稿,尽量使演讲内容覆盖网上所有的提问。

话音刚落,响起热烈掌声。苏蔚望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感慨地讲:

黑格尔曾说,“人性千年不变,而且从不吸取教训”。但愿大家作为有知识的新一代,能走出常规,意识到我们今天情感上的困惑前人都曾经历过,相恋、失恋,忠诚、背叛……有人甚至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不论男女,恋爱交友都容易受伤,情感挫折往往让人痛苦不堪。要防止走弯路,就要在寻找伴侣前,先认识自己,弄清该跟什么样的人分享今后生活。究竟是跟自己相似的人,还是所谓互补的人呢?认为应该找跟自己相似的人,会举出生活中许多实例;而认为伴侣应当互补的人,也会举出不少成功的例子。到底谁正确?

如果仔细分析那些成功的互补伴侣,不难发现,他们或许性格不同,一个内向,一个开朗,但在其他重要方面,比如人生观、价值观,对人对钱的态度等,他们是一致的,否则难以和谐。

荷兰心理学家佩特奈尔·迪珂丝卡教授做过一项研究:“我们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伴侣吗?相似型还是互补型?”她调查了760位男女,发现不少人偶尔会被互补型的人吸引,但双方通常不发展成固定的恋爱关系,“如果人们找到的伴侣是互补型,两人的不同之处会让人觉得新鲜,让人兴奋,但维持关系的平和,还要靠两人的共同点或者说相似部分”。多数人是找跟自己相似的人,90%的人强调在社会生活方面相似。

一旦找到约会目标,男女初次见面的心态也不同。美国心理学家研究指出,女人见到男人,先对他的气质、谈吐、仪表有初步印象,如果外在的一切合乎标准,女人希望进一步了解。男人交往女人,在不同阶段会问自己三个问题。初次见到约会的女人,他问自己,她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当他考虑是否确定恋爱关系时,他问自己,我愿为她放弃其他的可能性吗?决定结婚前他会犹豫:现在就挺好,结婚会有改变吗?

有的女生恋爱三次,三次被甩,常见的原因是遇到尚未打算安顿的男士。美国《全国婚姻调查》显示,81%的男人感到该结婚时才安顿下来。哥伦比亚大学临床心理学教授艾伦·格尔次认为,“男人结婚,49%是因为遇到合适人选,51%是由于他觉得该结婚了”。在没有进入“安顿状态”前,“男人会有意无意地挑女友的毛病,最终找出分手的理由”。

听众席鸦雀无声。从一双双专注的眼睛,苏蔚知道大家感兴趣,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她继续讲:

曾有女生问,男生都说要找有自信、能自立的女孩当女朋友,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没男朋友?他们反倒喜欢能力有限、没安全感的女生。

纽约市立大学心理学教授克罗蒂娅·布鲁鲍调查了146位大学生,认为那些把自己归为自信组的女生,待人处世我行我素,给人的印象是“嘿,我就是这样”。这种表现容易让人看作是傲慢。毕竟,自信和傲慢不同。当男生自己不像女孩一样自信,便怀疑自己能否把握一个锋芒毕露的异性。一方不积极,关系难发展;接触一旦不顺,自信女生不愿尽全力挽救。

与此相反,认为自己“没安全感”的女生,通常不表现得很要强,与人交往关注对方的感觉,给男人怜香惜玉的想象空间,异性之间容易形成良性互动。即使与男生交往不顺,她们也不轻易放弃。男人,即便事业成功,也怕求偶受挫。柔顺、无助的女性让男人觉得“她需要一个靠山”,进而演变为“她需要我”。男人有知难而退的天性,也有“英雄救美”的本能。

也有男生问,我是一个好男人,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女孩跟他讲,你不错,但我只想跟你做普通朋友。他不明白,有些不尊敬女生或者不负责任的男生为什么倒有女孩喜欢。

每人的自身条件无法选择,比如身高长相、家庭出身,但如何追求女生,则可以学习。美国《实验社会心理学》发表对奥克拉赫马州立大学单身女生的调查,发现90%的女生愿意跟已经有女朋友的男生约会。

此话一出,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蔚解释,这里的问题是愿跟什么样的人约会,落脚点在于什么人。

不是说这些女生毫无顾忌,看到有女友的男生,她们就去抢。这项研究的发起者,心理学家麦丽莎·巴克莱和婕西卡·派克认为,有女朋友的男生显然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愿跟女生确定恋爱关系。第二,他的品行达到了别的女生对男友的要求。

有位自身条件不错的男生,从没交过女朋友,也不知该怎样跟女孩打交道,犹豫许久,他胆怯地邀请一位相貌平平、家境一般的女孩去看电影,由于紧张,他说话急促,前言不搭后语,女孩回绝了。他没想到。之所以没敢约班上漂亮的女孩儿,就是怕被拒绝。他以为,不太漂亮的女孩接受他的几率大。后来,他又约一位相貌中下的女孩,还是被拒绝了。他非常沮丧,觉得完了,这辈子也成不了家,连不被男生推崇的女孩儿都看不上他。直到毕业,他再也没约会女孩。

后来他工作了,组织一个义工活动,邀请几位年轻人一起参加。在活动期间,他做事认真,有礼貌,待人诚实热情,跟他一起工作的人都对他有好感。其中一位年长的女士很喜欢他,把女儿叫来帮他做事。小伙子从一系列正面信息得到鼓励,从容大方地对待这位同事的漂亮女儿,两人从共同工作到随后约会,后来结婚了。

这件事说明,如果在女生面前表现得不自信,会给她负面印象,唯唯诺诺让女生受不了;如果表现得迫不及待,交往太急太快,也会让女生不舒服。当这位男士撇开杂念,踏踏实实地做义工,渐渐学会坦然地对待女生,终于水到渠成。

奥克拉赫马大学社会心理学家分析指出:“一个不认为自己有价值的人,异性不会认为他/她更有价值。拥有伴侣的男人,尤其是关系稳定的男女,他们的言谈举止会表露自信。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觉得他们坚强可靠,因此更有吸引力。”

苏蔚讲到这里,正要换一页投影,听众席里突然有人大声问道:“如果有一个麻省理工的博士,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结婚没结婚,你觉得他很有吸引力,就会恬不知耻地去追求吗?”

苏蔚大吃一惊,手里的遥控器掉落在地上。她慌乱地弯腰捡起来,声音带着疑惑和不安地问道:“请你站起来说话。”

前三排中间站起一位20岁左右的亚裔女孩,穿浅黄色高领毛衣,乌黑长发披肩,神情冷漠。苏蔚心里问,这个陌生姑娘,为什么有些似曾相识?

苏蔚头脑麻木地站在讲台上,耳边嗡嗡回荡着长发女孩的声音:“请问苏博士,如果婚姻家庭顾问抢了别人的丈夫,叫不叫知法犯法,是不是罪加一等?!”苏蔚的眼睛模糊了,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是在联邦德国留学的事了,那时叫西德……

20多岁的苏蔚,兴冲冲地朝火车站走着。海德堡跟往常一样,宁静安详,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生活即将天崩地裂。此刻就像大地震前夕,一切如常。

乘火车到卡斯弗需半小时,她走过无数次了。这次坐在火车上按捺不住激动,今天将第一次见到结婚的新房!

新房是套宽敞的一室一厅,李铭钧等了一年多才租到。刚拿到钥匙,他就先去看过,兴奋不已,给苏蔚打电话说,房东更换了新地毯,卧室、卫生间、客厅、厨房全部粉刷一新。跟现在的小阁楼比起来,一步登天啦!卡斯弗大学的留学生大都住阁楼或地下室,要么高高在上,要么地位低下。苏蔚在海德堡留学,也住“至高无上”的阁楼,不仅卧室窄小,卫生间和厨房还跟别人共用,太不方便了。她对这套公寓望眼欲穿!

耳机里播放着歌剧《学生王子》,激动人心的饮酒歌正唱出她的心情。李铭钧电话里说,他买了新版电影《学生王子》的歌曲磁带,英语和德语都有,是苏蔚早想要的。前些天他起早贪黑忙着准备材料,要去参加国际会议,苏蔚打算搬家那天过来帮忙。李铭钧说不必,他的家当少,一车装不满,不必劳驾未婚妻。待新家安置妥当,她只管大驾光临吧。

搬家第二天,李铭钧出差了,跟他们研究所的人一起到奥地利参加机械工程年会,现在人还在维也纳。

伴着卡尔斯伯格王子对爱情的咏叹,苏蔚端详着磁带盒上的彩色剧照,一只脚随音乐轻轻敲打节拍。正要把磁带盒收起来,身边一位慈祥的白发老妇人瞧见赫然醒目的彩照,惊喜地说:“《学生王子》?我最喜欢的。想不到年轻人也喜欢。”苏蔚把磁带盒递给她说:“西格蒙·罗伯格的音乐。”妇人笑眯眯地接过,望着彩色剧照,英俊王子拥抱一位金发姑娘,她轻声道:“音乐是很多年前的,世界已经变了,可音乐不变。”

见妇人凝视剧照触景生情,苏蔚莞尔而笑:“这出歌剧对我非同一般,遇见我的未婚夫就在这音乐声中。”

老妇人如同遇到知音,欣然地说:“是吗?”稍停,她抚摸着磁带盒,声音悠长地说:“我也是。”

苏蔚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哀怨,于是关了随身听,摘下耳机。

“他是那一群穿军装的小伙子中最英俊的。”老妇人道。

“二战的时候?”

“1942年7月21日。他24岁。我们相识三个月,他就上前线了,叫我等他。直到今天我还在等。”说着,老妇人笑了,眼角的鱼尾纹衬托一双蓝眼睛,水盈盈,亮晶晶。

苏蔚问:“他也来自海德堡?”

老妇人扭过身子,从精致的白皮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小薄夹子,打开递给苏蔚。一张发黄的照片上,一位身穿德国军服的英俊小伙子,和一位看上去像是老妇人孙女的金发女孩,那样子还真有些像《学生王子》的剧照。

“他来自曼海姆。”老妇人说。

红色小夹子里似乎仅有一张照片,苏蔚猜,这大概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合起夹子,还给妇人,妇人接过,捧在手上,笑眯眯地问:“你的王子呢?”妇人的样子很可爱,竟有些小姑娘般的羞怯。苏蔚掏出钱包,里面呈现一张李铭钧的照片:“他在卡斯弗大学读机械工程博士,我们下周结婚。”

“太好了,祝贺你!”妇人望着照片高兴地说。

见妇人直率又健谈,苏蔚便跟她讲起李铭钧,说他可不是“一群穿军装的小伙中最英俊的”,但也是从追求者中“五里挑一”。说着,她也带些羞涩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老妇人的脸笑红了。一时间,列车角落里的白发妇人和黑发女孩,像两个情投意合的小姑娘,不停窃窃私语。苏蔚告诉妇人,她在海德堡大学读心理学博士。老妇人笑着说,以后两个博士在一起,不知该听谁的了。

苏蔚问,按照德国传统,一家之主该是丈夫还是妻子?

老妇人道,当然是妻子了。

火车到达卡斯弗,苏蔚要下车了。一路跟老妇人聊天,知道她孤独地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苏蔚把那盘《学生王子》送给她,说那王子太像妇人的心上人了。妇人过意不去,苏蔚说李铭钧又给她买了《学生王子》,她已经有重了,妇人才再三感谢地收下,她从提包里拿出一块绣着两朵玫瑰花的手绢,送给苏蔚,祝她新婚幸福。

下了火车,苏蔚没有马上离去,在站台上跟老妇人挥手告别。列车徐徐开动,渐渐远去。苏蔚把手上的绣花手绢展开。两朵玫瑰花位于手绢边角,花朵朝绢中心开放,红色花儿由绿叶环绕,紧紧贴在一起,像一对恋人互相偎依,恋人共同仰望前方,那里是一片空白。

苏蔚把手绢折叠好,放进旅行箱,拉起箱子,走出车站。

听众席里站起的亚裔女孩咄咄逼人,苏蔚确信没见过她。沉静几秒钟,她回答:“今天我们谈论婚恋心理,不讨论任何人的私生活。请你坐下,以后发言,请先举手。难道你在幼儿园没学过吗?”

长发女孩正要反驳,主持人起身,走到她身边,请她出去。那女生气哼哼地一把拽起书包,眼睛射出两道冷光直刺苏蔚,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拉开门,“咣啷”一声走了。

苏蔚经历过无数次演讲,可谓身经百战。此刻她控制住情绪,继续讲道:

网上有许多关于大龄未婚的讨论。中国世纪佳缘网对67467位单身人士的调查显示,83%的女性等待爱情降临,53%的男性愿意主动追求心仪人选。有人建议,女士降低标准,男士“主动出击”。

对于婚姻,不能迫于压力而草率,无论男女,宁缺毋滥。但什么是“滥”?明确切合实际的择偶标准是每个单身面临的最大问题,因此,今天的实例着重分析他人婚恋得失,供大家引以为戒。对于担心被拒绝而不敢表白的人来说,一种选择是孤独寂寞,另一种是大胆追求幸福,有可能成功而不再孤寂,也有可能失败。失败的痛苦究竟有多可怕?能否解脱?哈佛大学教授的研究会帮你拨开迷雾,科学的理念会给你信心。这里先指出一个普遍现象:挑花了眼。

苏格兰爱丁堡大学心理学家艾里森·林顿调查了1868名平均年龄为34.3岁的未婚女性,1870名平均年龄为35.6岁的未婚男性,发现大龄未婚人士通常有众多候选人,但选择太多,反倒挑不出来了,物极必反。她的这一研究结果发表在《英国生物学通讯》上。

为什么选择越多,越没有合适的人选?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什娜·林格曾做过果酱销售实验。在一个超市里分别摆24种或6种不同果酱,请顾客免费品尝。台子上摆满24种果酱,会吸引60%的顾客去品尝,但品尝之后,仅有3%的人购买;而只摆6种果酱时,40%的顾客去品尝,30%的人尝了以后会购买,就是说,人们品尝6种果酱以后购买的机会比尝过24种的多6倍。

使人眼花缭乱的24种果酱让人好奇,人们会感兴趣,但选择太多了,大脑不堪重负,难以确定该选什么,最后什么也没选。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的神经学医生罗伯特·贝顿在《相信自己,即便错了,也相信是对的》中说:“做出两性关系的决定,取决于诸多因素,外表、性格、性吸引以及经济状况等等,往往不是黑白分明,充满不确定因素。我们面临的问题,不是找不到她/他,而是不确信她/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不管嫁谁娶谁,都不能保证幸福。现实中,未来无法确定,天有不测风云……

苏蔚按照李铭钧给的地址,找到离卡斯弗大学不远的一栋四层楼公寓。提着行李上了二楼,走到209房门前掏出钥匙,心急,门打不开,左右转动两三圈,门终于打开了。

哇,苏蔚一步迈进去,高兴地长舒一口气。多么宽敞、漂亮的一套公寓!仅客厅就比自己住的阁楼大两倍!而且房间高,显得豁亮。居然还有一套沙发。苏蔚顾不上细瞧,放下行李,推门走进卧室,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床上睡着个黑头发的陌生男人。她连忙退出,隔着门问道:

“你是谁?怎么在铭钧的房间里?哎呀,对不起,难道我走错房间了?”

屋里的男人睡眼惺忪地连忙起身穿衣,说:“你是苏蔚吧。李铭钧走得匆忙,这屋的电话今天刚接通,他没来得及通知你。我从波士顿来,跟李铭钧在同一个研究所。刚来没找到房子,他让我先来暂住。”

卧室门开了,男人身穿深蓝色西裤、白色衬衫,他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乔英哲。”

苏蔚也伸出手:“乔英哲?怎么像朝鲜人的名字?”

“朝鲜有姓乔的吗?你说的是朴成哲吧。”

苏蔚微笑:“听口音你像北京人。”

乔英哲道:“我出生在北京,16岁的时候,父亲单位迁到山西。我从山西考上大学,同学们都叫我山西人。现在父母又调到南京,其实我们家祖上是四川……”

“不必客气啦,你跟我是四川老乡!”苏蔚用四川话说。

乔英哲道:“那当然荣幸,可我不会说四川话。其实四川话倒没什么,现在的麻烦是德语,在波士顿学了半年德语,当时感觉还不错,来到才知差远了。没想到西德房子这么难找。来到就忙着找房子,到现在都没着落,眼看你们要结婚了。昨天去租房子才知道,德国老太找房客,比选女婿还挑剔。”

苏蔚觉得乔英哲讲话风趣,于是说:“这就对了。德国人讲究实惠,女儿女婿结婚就搬走,节假日才回来一次,房客可一直待着不走。李铭钧拿‘全职’奖学金,月收入两千马克,费了一年工夫,才租下这一室一厅。”

“我手上有学校的聘书,白纸黑字写着工资,付她那点儿房租绰绰有余,那老太看都不看。”

“我昨天真急了,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她把房子给我。跟她说,我从波士顿来。我琢磨波士顿能引起德国人重视,二战的时候,我们学校造的雷达可把德国人坑了。”

“你是麻省理工的?要不怎么你不去海德堡,来卡斯弗这工科学校呢。”

乔英哲忽然想起什么,问:“说起海德堡,你跟我跑一趟怎么样?听李铭钧说,你来西德四年了,德语肯定棒。你跟我一起去,就说……是我女朋友……你别误会,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抢别人的未婚妻,而且我有女朋友,她在波士顿,下个月就来了。”

苏蔚没应声,琢磨有没不妥。没有不妥,李铭钧回来就告诉他,自己假称是乔英哲的女朋友,陪他租房去了。把乔英哲顺顺当当“请出去”,可能李铭钧比苏蔚还着急,小别胜新婚,“小别”再加上新婚,谁想看大灯泡乔英哲?

“好,我们一起去。”苏蔚说。

乔英哲让苏蔚等一下。他进卫生间洗了脸,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走出来,对坐在客厅的苏蔚说:“今早电话刚通,我先给女朋友打了电话。这里长途电话费比美国贵三倍,我跟她没说几句,反正卡斯弗的情况在信上详细讲了。信过几天就会收到。今后几天,我要天天在家打电话租房子。反正等账单来,我付钱就是了。”

苏蔚说没关系,电话随便用。两人说着话,一起出门。

在一楼大门口,乔英哲指着不远处一辆红色塔博特车说,这是他刚买的二手车。

苏蔚问:“到了西德还开法国车?”

乔英哲回答:“我着急买车找房子,看了三部就买下了。本打算买部小型车,因为这里街道窄,停车不方便。在卖车场见到一部意大利菲亚特,想试试,卖车的小伙子说,别去看那车了,那根本不是车!这话真让我开眼,德国人觉得别人造的车都不是车。”

“我刚来的时候,见满街都是大奔,还以为扫街的都开奔驰呢。”苏蔚也开玩笑。

“不瞒你说,我就是冲大奔才到西德。卡斯弗的机械工程最有名气,奔驰汽车厂的创立人卡尔·奔驰就是卡斯弗毕业的。”

乔英哲进车坐定,一边发动车一边说,早晨起来先出去看了套房子,可惜已经租出去了。回来吃了午饭,时差没倒过来犯困,睡着了,做梦还在租房子。

说起租房,苏蔚道,要不是李铭钧非要租间好房,我们一年前就结婚了。在卡斯弗租房难,租条件好、价钱公道的更难。房子少,房客多,房东挑剔:德语是否标准,穿着是否整洁,待人是否规矩。德国老太最不喜欢穿着脏兮兮、身上有气味的人。按这里的规矩,每逢房客搬走,需更换新地毯,里外彻底打扫。如此善待房客,挑剔点也应该呀。

乔英哲觉得这些规矩挺新鲜:“你怕是让德国老太给洗脑了。听上去德国没别人,净些个老太。”

“可能因为老太多吧。二战中男人战死了,剩下孤寡女人,女人寿命长,即使男人从战场上侥幸回来,到老年又先死了。所以见到许多孤寡老太,无儿无女,非常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哼,那张脸就能把人吓跑。”乔英哲道。

说话间,车子来到卡斯弗西北的一个住宅区。乔英哲停下车,称这是几天来看到的最满意的地方。出了车,他稍稍拽一拽腰间的衬衫,把聘书递给苏蔚,道:“看你的了。”

苏蔚接过聘书,见乔英哲有些不安地理理头发,一下笑了:“你还真以为人家要选女婿呢。”

乔英哲也笑了,承认让“德国老太”们一次次拒绝吓怕了,声称:“这些老太哪里是在挑房客,比选女婿还麻烦,压根儿是在招驸马!”

两人说笑着,一起走上独立屋的五级台阶。苏蔚伸手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一位头发全白、稍微驼背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苏蔚热情问候,并介绍自己和“从波士顿搬来的男朋友”。她流畅地讲着,翻开乔英哲的聘书,递给妇人,表示一定会爱惜房间设施,保持室内外整洁,按时交纳房租等等,说着,她扫一眼阿拉伯数字的年薪,那个数字让她颇为惊讶,没想到机械工程博士后赚这么多钱。停顿一下,她又开始有说有笑。

乔英哲没全听懂,但从老妇人迥然不同的态度看,他昨天亏在德语讲得不好。

老妇人转身去拿房间钥匙,带他们去看房。

乔英哲悄声问苏蔚:“有戏?”

苏蔚摇摇头:“已经租出去了,不过没交定金。如果那人没按时来交定金,才会给你。”

乔英哲撇撇嘴:“昨天跟你来就好了。”

苏蔚笑道:“你不是今天才找到‘女朋友’吗。”

乔英哲无奈地摇摇头。

看了明亮宽敞的一室一厅,乔英哲和苏蔚都称赞房间干净漂亮,乔英哲跟老妇人说,他见到几处卡斯弗的房子,都比波士顿的好。老妇人笑眯眯地要了他们的电话,说如果房子没租出去,一定给他们。两人再三感谢,告辞了。

出了门,乔英哲说,谢谢你帮忙,虽然可能性不大,至少有希望了,总算看见德国老太的笑脸了。不管租不租得到,李铭钧回来,我一定搬出去,顶多暂住酒店。昨天算了一下,酒店也住得起。其实大老远来是因为工资高,加上卡斯弗是名校。谁知马克好赚却拿不走,一个月酒店费、车费、吃饭,五千马克得全交出去。

苏蔚安慰道:“不会一直住酒店的,顶多一个月。但是不能挑剔,如果阁楼也行的话,不出一个月会找到房子。”

正说着,车子到了一家叫海尔裼的商店,苏蔚要去买床单。挑好了两套粉色和蓝色的棉布床单,乔英哲非要替她付钱,说正琢磨该送李铭钧什么结婚礼物,这下不用操心了。苏蔚争了一会,还是随了他;但桌布和窗帘,她执意自己付钱。

从商店出来,乔英哲要去超市买菜。苏蔚说,只买你一个人的就行了,我放下东西就回海德堡。乔英哲带着歉意说,你是不是原先打算今晚住这儿,我看你带着旅行箱……

苏蔚满不在乎:“我不是只打算今晚住这儿,我要彻底搬过来。看了房子就有数了,我要回去买两幅画,还有其他事。”

乔英哲道:“那好,晚饭我做拿手的酱牛肉、红烧鱼,你在这儿吃了饭,我送你回去。我刚买车,还没上过高速公路,跟德语好的人先走一趟,心里就有底了。”说完,他笑了:“你看,我其实全为自己打算。”

苏蔚笑笑:“好吧。”乔英哲随后走进超市。

两人提着六个大袋小袋回到公寓,一进门,见地上有个白信封。苏蔚没理会,先把手上的袋子放到门厅长方桌上。乔英哲低头看一眼信封,见寄信人是李铭钧,说:“李铭钧归心似箭,人刚走,信先回来了。”说完,他提着两包食物走进厨房。

苏蔚拿着刚买的窗帘走过来,一边打开包装袋,一边弯腰捡起信封。果然是李铭钧的笔迹。信封反面有几个德语字:“我提前回卡斯弗,现去法兰克福参加婚礼,铭钧要我给你带封信。汉斯。”苏蔚见过这个叫汉斯的小伙子,跟铭钧同一实验室。

苏蔚在餐桌边坐下,打开信封。

“亲爱的蔚蔚,”苏蔚读到称呼,就像是铭钧一下把自己拥在怀里……

可是,这是不是梦,他说什么?他说什么?他在开玩笑?他疯了吗?!

苏蔚的手不停地抖,越看心越慌,她不得已把信放到桌上,才能读出渐渐模糊的字迹……

亲爱的蔚蔚:

我曾从不相信命,现在我信了。

在我出生的第五天,母亲抱着我在医院门口,等父亲去推自行车。有一位戴旧式眼镜、穿着古怪的中年男人从门前走过,见到我们母子,他走过来,看了我一眼问:“是个男孩?”

母亲笑笑:“是。”

“四天前出生的吧?”

母亲吃惊:“对。”

“没错,早上八点。”那男人说。

母亲震惊:“这位大哥,这话怎么讲?”

男人叹口气,摇摇头:“这孩子命里缺钱。名子带上钱吧。”

母亲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块钱说:“谢谢你。拿着吧。”

那男人拿起钱,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过身来,把手里的钱放回到母亲手上:“还是给这孩子留着吧。”说完他走了。

这故事母亲讲过许多遍,我从不相信。尤其是拿到“全职”奖学金,更认为是无稽之谈。在我离开北京到西德时,母亲在机场最后把那两块钱交给我。我觉得母亲实在太迷信,而且两块钱算什么?我每月两千马克。母亲很坚决,说算命先生都不忍拿我的钱,他们这些年都保留着,等有一天交给我,算是老天保佑吧。母亲把钱放进她特制的小信封里,贴到护照的最后一页。我就带着来到西德。

今天,我拿着那个小信封哭了很久,认命了。我要去走一条自己都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路。因为我缺钱,真的缺钱,我真的命里缺钱!谁会想到?!在卡斯弗所有研究生中,中国人也好,德国人也好,我拿最高奖学金,还有一年就能拿到学位,以后不管回中国还是去其他地方,都可以从事我挚爱的机械工程专业。可惜,这都是梦想。

我已给导师写了封信,说因私事不能按时完成学业,暂时要离开西德一段时间。希望他们给我保留位置,至少能保留多长时间就保留多长时间。离开四年来给我许多指导、帮助的导师、同事,我很遗憾,但只能请他们谅解。

如果老天有眼,我以后还会遇上你。如果命运怜悯我的话,你还会是我的。但是现在,你不必打听我去哪里、干什么去了。请你相信,我李铭钧是个明白人,但是没办法,命里缺钱。

请不要告诉我的父母、亲戚这封信的内容。我决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忧,如果父母知道我遇到麻烦,会坐卧不安,日夜担忧,等于亲手杀了我的父母。请你理解我的苦心。如果有人向你问起我,你最好的回答是:你跟我散了,不知我的去向。

蔚蔚,你知道我写到这里心里有多么难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的泪已经流干了。我无悔无憾,谁都不怨,只怨我的命!

最后告诉你,有个叫乔英哲的中国人从麻省理工来,到我们研究所做博士后。他没找到房子,我叫他去新房子住了。你可以告诉他,不必再找房子了,就住那新房子吧。他说他的女朋友也要来了。我想,你还是回海德堡住方便,离学校近、安全,我也放心。房租我已经交了两个月的,请你转告乔英哲,让他把两个月的房租交给你就行了。你可以拿这些钱,到海德堡租个好一点的公寓,不必再跟别人住一起了。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没搬家,是因为我们很快结婚,你就要把房子退了。我何尝不是天天盼望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可如今家对我来说,已经太奢侈了。我没有资格拥有一个家。

爱你的铭钧

信末尾是一行用圆珠笔反复画掉的几个字,苏蔚仔细辨认,又拿起信纸对着窗口看,猜出大概是“请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其中的“一”字只能采用否定法,因为那个字不像“两”,不会是“二”,也不像“三、四、五”,也许苏蔚更愿意相信那就是“一”。

乔英哲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苏蔚对着窗子辨认字迹,就笑道:“情书还要对着光线看,你们写信用密码吗?”

苏蔚回转身,乔英哲顿时一惊。她嘴角抽搐,脸色发青,眼里含泪。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蔚走近,递给他信,默默在桌边坐下。乔英哲放下手中的菜,接过信读起来。

屋里静极了。乔英哲读完信,半天不语。苏蔚喃喃地问:“他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乔英哲沉思许久,又把信重读一遍,才思索着开口了:“你觉得他说的可信吗?如果可信,就是说他遇到麻烦需要钱,弄钱去了。如果不可信,就要另外解释。”

苏蔚点头说:“可信。你所说的另外解释,无非是他不想结婚,找机会脱身了,这不可能。”

乔英哲同意。“跟他一起搬家收拾房子,能看出他可高兴了。我跟他说,我女朋友下个月来,要不我们一起结婚?他说不想等了,因为已经等得太久。但是,有没可能被胁迫而言不由衷呢?”

苏蔚沉思片刻说:“他给导师写了封信,从他说的看,跟学校单纯请假,而跟我说实话。这样做事,像铭钧自己的主意。当然,这仅是感觉。凭我对他的了解,如果被胁迫,他会写得让别人看不出名堂,我一眼就明白,比如:‘你回海德堡时,记住带上那盆海棠花。’我们一起读过一本《犯罪心理学》,议论过类似的事,他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乔英哲想说什么,忽然闻到煳焦味,急忙赶回厨房。他的汤烧干了。

从厨房回来,乔英哲对坐着发呆的苏蔚说:“看来他需要钱,而且是一大笔钱,单靠向亲戚朋友借不到。是谁向他要钱?不是他父母,从信上看,他父母一无所知,他还有其他亲人吗?”

苏蔚回答:“有一个哥哥在中国,在图书馆工作。还有叔叔、姨妈、舅舅、堂兄、堂姐、表弟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了。”

乔英哲说:“亲戚向他要钱,他能给就给,不能给就不给,用不着躲。而且,放着两千马克不去赚,要到手的学位不去拿,马上就要结婚了……”

乔英哲停下了,苏蔚已经呜呜地哭起来。乔英哲起身递过一盒纸巾,说:“先别难过,再仔细想想。会不会他在维也纳开车撞到什么人,要赔人家一大笔钱?”

苏蔚哽咽着摇摇头。“维也纳我们去过,城里停车贵,乘地铁方便。我们上次在维也纳五天都没开车,他不会不知道。而且这次几个人一同去,车又不是他的。他开车的可能性小,撞人不太可能。即便撞人,也要很长的时间打官司,由法官判如何赔偿。”

“那么就是他得了重病?”

“如果真病了,那更要回来。我们都属联邦雇员,有医疗保险,看病免费。铭钧是个开朗的人,遇到这种事,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弃。曾有个跟他一起出国的同学说,李铭钧最乐观了,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自杀,他还会自己在家做红烧肉。”

“会不会让黑社会的人盯上了?”

“也不太可能。他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医生,社会关系简单。在香港的亲戚也没有来往,家里跟黑社会扯不上。”

乔英哲说:“没辙了,实在猜不出原因。”

苏蔚神情黯然,沉思许久说:“我明天就去维也纳,他也许还在那里。”

“如果他已经走了呢?”

“至少会打听到一些消息,比如有什么人找他,也许有人看到可疑的迹象。”

乔英哲想了想说:“我明天开车带你去。我还没上班,有时间。本来提前来是为找房子,现在房子……你别误会,李铭钧回来,我就搬走。一个人到哪里都可以住。”乔英哲说。

“不能这么麻烦你。”

“没事,我也是为自己。高速公路还没开过,德语不好,心里没底。而且这里没限速,我想跟德语好的人走一趟。再说,我女朋友下个月就来了,我们想来西德的原因之一是想用这两年游遍欧洲。申请到西德签证以后,我们都申请了法国、奥地利的签证。本来打算今年夏天去这三个国家。”

苏蔚点点头:“那我去把地图找出来。”说完,她起身要走。乔英哲说:“你先吃饭吧,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盛饭。”

“我不饿。”

“我特意为你做的,感谢你们……感谢你帮了我。你不吃就都剩下了。”

望一眼诚恳的乔英哲,苏蔚停住,随即回转身,重新坐下。乔英哲急忙起身去盛饭。不一会儿端着两碗饭,拿着勺子、筷子回来,一碗饭放在苏蔚眼前,递上勺子和筷子。

苏蔚接过来,道声“谢谢”。

她端起饭碗,瞧着熟悉的碗盘,抚摸蓝边碎花图案,想着它的主人,她突然放下碗,号啕大哭。乔英哲正要安慰,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关上门,哭声更响了。

乔英哲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里面没声了。他轻轻敲门:“苏蔚,你没事吧。先别伤心。也许李铭钧跟你开玩笑,他想让你去维也纳。你不是说,原先你也要去才办了签证吗?他帮你找个借口,你就可以跟导师推脱了。你明天找到他,不就好了?苏蔚,你就算让我没白忙,出来尝尝我做的饭。你刚才说,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自杀了,李铭钧还会在家做红烧肉,你应该向他学习。我跟他接触时间不长,觉得他挺幽默,说不定是跟你开玩笑。你不吃饭,他知道你还真信,不得意死了。”

门开了,苏蔚眼睛红红地走出来,重新在桌边坐下。乔英哲说:“快吃吧,吃完饭,我们好好准备。到维也纳这段路,我在美国研究过,至少八小时。我们要把地图、吃的东西准备好。长途旅行,带上吃喝最省时间。我跟女朋友曾经从波士顿开到旧金山,又从西岸开回来,一共五个星期,一路玩儿着过去,玩儿着回来……”

看着苏蔚吃了一块牛肉,咽下一口饭,乔英哲稍稍松口气,但仍不敢松懈,继续讲他的西岸之行,每件事都筛选、斟酌着讲,怕用词不当,又引起苏蔚伤心的联想。

苏蔚的饭碗空了。乔英哲吃了还不到一半。她放下碗说:“我饱了,你慢慢吃吧。谢谢你做了一顿好饭,还费尽心思讲故事,真难为你了。我坐在这里,反倒会影响你吃饭。不如我去收拾东西,找出地图来。”

乔英哲答应着,低头吃饭。苏蔚起身走进卧室。

吃完晚饭,收拾停当,乔英哲装了一包苹果、橘子、三明治,告诉苏蔚帮他记住,明天从冰箱拿出来。而后他拎起床上的被子,说:“我到沙发上睡了。”

苏蔚拦着:“不,不,还是我睡沙发。你个子高,睡沙发腿伸不直。明天开车挺辛苦,要休息好。”

乔英哲态度坚决:“这不行。说不定李铭钧今晚就回来了,一进门见我让他未婚妻睡沙发,我睡你们的床,反客为主,太不像话了。”

见苏蔚还要争执,乔英哲说:“你要回避了,我要脱衣服。万一不小心泄露军事机密,我倒没什么,怕你不好意思。”

苏蔚露出难得的一丝微笑。

乔英哲这下真高兴了:“我睡沙发能让你笑笑,即便还有一间睡房我也不去了。”

苏蔚道声晚安,转身进卧室,关上门。

乔英哲关了灯,在沙发上躺下,看看表,凌晨一点。不一会儿,他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时差让他睡不踏实,他听到隐隐的抽泣声,望望卧室门,里面灯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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