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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寒雨

宫乐司除了沐春这个新晋的正三品伶官之外,还有一位挂着伶官虚职的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景进。

景进虽然挂虚职,但是他手下有几位很是出众的伶人,每逢宫筵表演助兴时,常有一鸣惊人之举。

这一次新晋宫伶入住宫乐司,他就第一时间,抢走了舞技超群的赵月婵。

景进是因浑脱舞,一举晋级为庄宗陛下身最为得宠的伶人,所以在得知赵月婵善浑脱舞之后,立刻将其纳到麾下,并调教其成为领舞。

而他在听闻沐春因胡人安氏之乱而不肯赏花赵月婵之事,颇有微词,扬言沐春郡主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并声称当今陛下不是因一女而荒废政事的唐明皇,赵月婵也不是以痴肥为美的杨贵妃,言语间完全不将正得势的沐春郡主放在眼中。

彩袖将这些听来的闲言碎语告知沐春时,沐春正在华仙苑内,自己的殿中,吩咐玉钟给司乐令敬新磨准备礼物。

彩袖见沐春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便追问要不要也给景进准备一份礼物,毕竟沐春郡主与景进都在宫乐司当差,且景进又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即使不巴结,面子上看得过去也是好的。

沐春将一组三个分别为说唱、击鼓、跳舞的素陶俑,用鹅黄色的锦缎包好,装进嵌贝的精美盒子内,交到荣曦手中道:“这些素陶俑虽不贵重,但难得能够凑成一组,劳烦荣曦姑姑送去敬乐令大人手中,希望他不要嫌弃。“

“老奴一定亲自将东西交到敬乐令大人手中,请郡主放心。“

荣曦小心接过包裹,出门朝着宫乐司走去。

沐春目送荣曦出门后,看向彩袖道:“景进既然对我出言不逊,我为何要向他示好?“

“郡主,虽然你的官位是正他是副。但他兼御史大夫,圣上赏他监察文武百官,密报谏言之权,且他还是刘皇后身前的红人,你与他交恶,日后恐怕会有诸多麻烦。“

“我又不是贪银的昏员,也不是敌国的细作,他能向陛下谏言我何事?“

沐春不以为意,彩袖还欲开口,忽见沐春没原由的咳嗽起来,便住了口,而侯在一旁的玉钟,已将冰糖银耳炖雪梨,捧到沐春的近前。

沐春拿起汤匙喝了两口,咳嗽缓解了一些,不过脸色变得越发惨淡苍白起来。

彩袖见沐春只喝了两口,便劝再进食一些,沐春摇头,侧目看向天色渐暗的窗外,喃喃自语道:“阴天了,难怪身上的骨头都开始痛了。“

玉钟默默的将提花织锦的莲蓬披在沐春的身上,彩袖看到沐春脸上浮现晶莹的汗珠,立刻扶起沐春的手臂:“郡主,外面恐要变天了,你去寝室内歇息吧!“

沐春原本如凝脂一般泛着牛乳光润的皮肤,现今变成了灰白色,隐隐还透出淡淡的青色。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她光滑的下颏处,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

彩袖吓坏了,忙不迭的扶着沐春走到床榻近前躺下,玉钟的脸色也变得焦急起来。

彩袖一边用帕子拭去沐春脸上的冷汗,一边担心的问道:“郡主,要不要差人去请太医?“

沐春道:“只是阴天旧疾发作,吃一颗七珍丸就好了,你们无需太过担忧。“

玉钟闻听,立刻从一个白色瓷瓶中倒出一颗红色小药丸,放在沐春口中,沐春仰身用清水服下,复又躺倒在床榻上。

七珍丹令沐春的脸上变好了一些,但她双目紧闭,青黛紧锁,看似在极力压制着痛苦,但还不忘叮嘱彩袖道:“我这两日身子恐怕是要不好,你去宫乐司向乐令敬新磨大人告罪,请他帮忙督促新晋伶人排演,不要耽误了太后千秋筵上的表演。“

彩袖眼中泛起泪光,俯身轻轻的不断擦拭沐春脸上渗出的冷汗,心疼道:“郡主,你不要操心这些,奴婢都会帮你办妥的,请你安心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吧!“

此时,窗外传来雨打窗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快过一声,最后连成了一片,响彻天地。

沐春本就身体孱弱,又因长途跋涉,操劳过度,在入京遭遇的第一场夏雨中,躺在床榻上足足昏睡了两日之久,待到窗外雨势渐歇之时,她也随之转醒。

醒来后,她看到守候在她床榻前的彩袖和玉钟眼睛都黑了一圈,不好意思的苦笑道:“又让你们担心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彩袖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光:“郡主,这次可真的吓坏奴婢了,奴婢真怕你......“

彩袖话还没说完,便被玉钟在脑袋上面拍了一下,害得她差点咬到舌头。她自知自己心急差点犯了忌讳,难为情的吐了吐舌头。

这时,荣曦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彩袖慌忙伸手接过来:“我喂郡主喝。“

说完,她舀了一羹匙参汤,吹凉后喂到沐春嘴边。

沐春笑着对彩袖说:“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我自己来。“

但是彩袖不肯松手,硬是将一碗参汤全都给沐春喂完,这才将空碗放到桌上。

荣曦姑姑见沐春脸色好了许多,便宽心不少,对沐春道:“郡主昏睡的这两天,真是吓死老奴了,急得老奴只能不住的向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祷告,保佑郡主平安无事。“

沐春让彩袖为她穿衣,并对荣曦姑姑道:“劳姑姑担忧了。“

荣曦姑姑看了沐春一眼后,踯躅道:“郡主如此,可是因童年马踏之伤落下的顽疾?“

沐春微微点头,荣曦姑姑忽眼眶泛泪道:“郡主这些年受苦了。“

沐春微笑不再言语,起身走到外室,伫立在门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零星雨点出神。

彩袖将沐春身上的莲蓬系紧后道:“郡主,门口凉,还是回屋歇息吧!“

沐春望见庭院中雨打攀枝树泛起如烟氤氲,地面上的水洼波光潋滟,轻声吟叹道:“小雨润如酥,只可惜,空濛景色总是令人倍感伤怀惆怅!“

说完,转身回房,对彩袖吩咐道:“去熬一碗驱寒姜汤,再焚一点儿柑橘香料。“

彩袖从柜子里面取出香料盒,将柑橘香料倒入金兽香炉中,焚燃后,如旭日一般令人感到身心温暖的味道,徐徐的飘荡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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