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她的衣服么？”这是林白对周芷若说的第一句话，他的手指指着殷离，引起了后者的不快。
殷离刚想跟这位看起来比婆婆和蔼可亲很多的大哥哥撒娇卖嗔，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最害怕的婆婆在这个男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周荣却是已经出离了害怕的范畴，他微微有些跛足，却干净利落的直接跪倒在地，拉着自己的女儿也要跪下：“这位爷，您可千万别拿我们穷父女俩开玩笑，小女便是砍了脑袋也不敢有这般想法！芷若，快跪下，谁让你眼睛乱看？”
周芷若只能软绵绵的跟随跪下，但她的心里满是不甘：为什么同样都是人，自己却连看一眼妒忌的资格都没有。
但这个时代出身低便是没有选择权的，不认命的傲骨，汉水中也不知沉了多少，芷若的一双膝盖只得向下沉去，但当其与青石地面相接时，一股向上托升的气劲却将其接住。
先一步跪在地上的周荣用眼角余光察觉到了女儿的异状，怒意刚涌上心头，芷若却窃生生的叫道：“爹，有股气托着，我跪不下去。”
周荣正错愕间，却被一位少年搀扶起来，那少年眉眼中全是善意正气，周荣一看面相畏惧就减了几分。
“老人家别害怕，我们是江湖人士，不是恶官强盗。”少年张无忌微笑着道。
“不是便好，不是便好，不瞒侠爷说，今天刚好是官衙征税的日子，村里又有个恶霸一直在纠缠小人，小人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周荣心有余悸的拉起女儿，掸了掸她身上还未沾染的尘渍。
林白盯着立起的周芷若，悠悠说道”你父亲一介渔夫，在乱世中将你拉扯大，向人低头实属无奈，并不可耻，但你有改变自己人生，从此不跪任何人的机会。“
女孩的双眼陡然明亮，但目光中还是有些不自信。
“官衙征税征的多么？”林白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多啊！”周荣顿时唉声叹气起来，控诉了一番赋税如何沉重，官吏又如何盘剥，辛苦劳作一整年，兜里留不下几分钱。
“那恶霸又是为何纠缠你。”林白接着问道。周荣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神便觉心里藏不下东西，一五一十交待，原来是村里有一姓卢的大户人家，有个奇丑无比的儿子，门当户对之下只能娶个同样欠佳的正妻，生了个孙儿更是融会贯通、丑上加丑，卢老爷面上无光，便想为儿子纳一房漂亮妾室，周芷若虽然年纪还小，但却是村里最俊的女孩，古代女儿家十四岁便能嫁人，卢家父母便说什么也要强逼周荣提前定亲。
周芷若虽然家室不佳，但凭借俊俏乖巧也不难找到体面夫家，何苦去给这位绝世丑男作妾，更何况丑男的正妻还出了名的凶悍善妒，渔家女无依无靠嫁过去只怕骨头都要被啃光——大户人家正妻就算处死没后台的妾室也是司空见惯。
因此周荣怎么也不愿答应，卢家人行事蛮横，便打断了周荣的一条腿，平时还时常派家丁前来打砸恐吓，硬逼着周荣就范。
“今天还算好，他们居然一个都没来，要不然小人这寒舍少不得桌毁瓦坏的。”周荣哈哈笑道。
“他们已经来过了，也的确不太礼貌，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些教训。”林白笑着拍了拍手掌，于是在周家父女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四五条彪形大汉从自己家中被依次抛掷出来，两百斤重的大男人，落在地上连尘土都没有激起，周家父女不知这是顶尖高手所用的巧劲，连眼睛都瞪直了。
最后，一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恭谨的站在林白身边，道了一句：“这几个人都依阁主意思处置，只待周小姐决定，该杀不该杀。”
周芷若用了三秒才意识到这个周小姐指的是自己，她此时才注意到，这四五条大汉，胸口都插着一把刀子，刀身没入近乎一半，却没有鲜血流出，几人都有意识，却张不开口喊叫。
“坏了！”周荣一拍大腿，急的原地直打转，原来他从衣着上看出，这几人分别是官府征收徭役的小吏，和那恶霸家里的家丁，他虽然对这伙人恨之入骨，但更畏惧他们所代表的势力。
周芷若有些发蒙，她年纪还小，对很多事情还没有确切的认知，虽然隐隐意识到这下是闯了大祸，但想到这些人平时为恶的霸道，心中又有些痛快。
林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就像大海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们这些穷苦百姓便是生物底层的虾米，只能躲在角落以烂泥为食，而这几个人，便是依附大鱼，欺压良善的小鱼。“
芷若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起头来问道：“那您是什么？很大很大的鱼么？”
她记得自己和父亲在水深处捕鱼时，曾见过其大如舟的巨鱼，张开口便能吞没无数小鱼和虾米，她听说，在遥远海上，还有更大，如同几层楼一般的鱼。
“我？”林白很为女孩的提问满意，笑着回答道：“我是龙王，划一片海域为王，海中万物，风波浪涛都随我号令。”
周芷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神情中透着几分神往，周荣却已经是捡拾了家中长物出来，对着女儿苦着脸道：“芷若，咱爷女俩只能背井离乡，倒也省的被卢老爷惦记，你别难过，也许到了外乡，日子还能好过些。”
周芷若看了一眼住了十一年的老屋子，心里有些不舍和难过，但想起林白刚才对自己所说的话，福至心灵的说道：“虾米终究是虾米，到什么地方都改变不了被吃的命运。”
周荣被女儿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噎的不轻，刚想板起脸来教训一番，林白却鼓起掌来：“恭喜你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理，所以你现在是否决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周芷若也不管自己父亲是何表情，坚定的朝林白点了点头，周荣便是再如何胆小，也看出林白绝非等闲人物，事已至此，只能指望他是真心想提携自己父女。
林白指着那几位胸口插着匕首的大汉道：“那好，这几个恶人都被我的手下点了穴，再用武功封住了伤口心脉，若及时救助还还能救活，但只要直接拔出匕首，便会气绝身亡，现在请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周芷若当即愣住，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