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房间中的人依旧在无意识的扣弄自己的脚拇指。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变得大了一些。
“笃笃笃笃”
娜塔莉克尔终于恢复了神智。
她慌忙的把手指头从脚上拿下来,可惜她还是慢了半拍。外面已经有人推门进来了。
卡芙尔贝塔环胸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神和娜塔莉克尔看李栖栖的如出一辙。
她们的眼睛总是循环播报着这样几条信息:我怎么会认识这么蠢的人;果然人越傻越受宠是真的吗;我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就混的这么惨;好焦躁,怎么会有人这么碍眼,等等。
卡芙尔贝塔长出一口气,简直想捏着鼻子把娜塔莉克尔的前腿后蹄都给剁下来。
她拥有一双肖似父亲的冰蓝色的眼睛和一头和母亲一样的银白色的头发,肌肤雪白剔透,甚至连指甲和嘴唇也缺少一分健康的红润。
小时候娜塔莉克尔常常因为看到妹妹,就不敢让女仆洗澡,她坚持认为是女仆给妹妹洗澡太用力,以至于把妹妹洗掉色了。
如果这时候卡芙尔贝塔在附近,一定会为姐姐献上一个专门为她练习的白眼。
打小开始,她们两个就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姐妹感情。
但娜塔莉克尔发誓,即便是之前关系再如何岌岌可危,也不如现在卡芙尔贝塔看她的眼神冰冷,甚至带着厌恶。
卡芙尔贝塔和自小就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姐姐不同,她自打开始接受教育,不,或者可以说是自从她表现出与这个脱线的一家与众不同的冷静之后,就开始被爷爷视为家族的希望,接受着极为适合她的贵族精英培训。
不许伸手要人抱,要学会自己使用刀叉,任何一个姿态都务必保持端庄优雅,就连跌倒的姿势都追求让人挑不出差错。
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着这样的观念。并力求把这样的观念践行到完美。
于是哪怕明显是盛怒中的她,也依旧保持着起码的仪态。女仆把一把椅子搬到娜塔莉克尔的床前,位置既不会近到过于亲密,也不会远到让人觉得疏离。
卡芙尔贝塔坐到椅子上,女仆就站在椅子后面随时待命似的。
“茶。”
卡芙尔贝塔头也不回的对女仆这样说道。
女仆恭敬的弯腰:“是的,大人。”
说罢,她脚步轻盈的离开了,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拖沓的动作和扰人的杂音。
而娜塔莉克尔只觉得浓浓的装X气息狠狠的在脸上拍。
“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心你,他们现在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卡芙尔贝塔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担心你。”
咱们俩好像没有多大仇吧!怎么说句担心都这么不情不愿的!
娜塔莉克尔嘴角微微抽搐。
“我已经劝过你今天早上不要进皇宫了,现在带着一身伤回来满意了吗?”
说罢,卡芙尔贝塔冷笑一声:“不过我也猜到你不会听的。你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真是的,明明是姐妹,却总是不知道对方想什么。”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娜塔莉克尔不得不承认,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
哦,这样说也不全对。
至少她很清楚自己的妹妹一直很鄙视自己。
“我常常在猜想,是不是母亲生下你的时候把你的脑子留在肚子里了。”
……你的意思是我把智商全都留给你了吗?
果然,无论有没有重生,从卡芙尔贝塔嘴里说出来的这种“不优雅”的话,依旧是是娜塔莉克尔的专享。
“反弹。”
“我现在还有一个猜想,你现在的身体里有一个来自未来的孤魂。”
两个人之间又诡异的沉默了。
“反弹。”
良久,娜塔莉克尔如此回答道。
后悔药,可以让人回到最后悔的那一瞬间,如果卡芙尔贝塔已经回到了比现在更早的过去,那么她一定很清楚自己会在哪一瞬间回来。
虽然不知道卡芙尔贝塔是从哪里重头开始,但现在很明确的是,她现在是未来的那个卡芙尔贝塔。
虽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但明显两个人之间的不融洽会使这种怀念感大大缩减。
“还有一件事,虽然仅仅是猜想,但大概有九成是真的。”
突然,女仆推着一辆受推车进来了,上面摆着温度正合适的茶水。
眼看着她给卡芙尔贝塔端了一杯茶过去,娜塔莉克尔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口渴,正想伸手去要,结果女仆又推着手推车走了。
……你们都这么看不上我吗?我好歹还是爵府上的大小姐诶。
娜塔莉克尔看着女仆的背影,不由得有点幽怨。
“不用看她了,这杯茶给你。”
这么好心?
娜塔莉克尔不由自主的看向难得向自己示好的妹妹,却不料被迎面泼了一身茶。
“你干……”指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卡芙尔贝塔红了眼眶。
明明被泼的人是我!是我好吧!
但为什么却是你看起来更愤怒,更痛苦呢?
冥冥中好像有了答案。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每天起床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因为我没有权利决定我要干什么,我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就决定好了,我要做爵府的继承人,我要守住爷爷分给我的产业。而姐姐你因为容姿出众,王子殿下又很喜欢你,所以你只要美丽,只要做你自己,王子殿下最后就会娶你。”
虽然活过一辈子,但依旧是个小孩子啊。
……这种我有钱有权,但我就是不快乐的矫情感,略……奇妙
娜塔莉克尔明智的没有开口,要不然下一秒砸到自己身上的,就是卡芙尔贝塔手里的茶盘了。
“姐姐你知道吗?很多次,很多次了。我也想和你一样坐着连马蹄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马车,去陪着王子参加宴会。而不是和狡猾的商人周旋,支着眼皮看账本,面目可憎的训斥下人。”
上次那个参加完舞会在背后吐槽“那些贵族就是待宰的猪,我竟然和这些蠢得和猪一样的人吃同一个盘子里的东西”“啊,我都快吐了”“整个会场全是酒臭和猪丑味”人已经随风飘走了吗?
她还嘀咕着自己还不如回家敲打下人来得快乐呢!
“但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有着一对亲和的父母,虽然他们还是偏心你,但我也从他们那里分得了不少的爱。”
孩子总觉得缺爱怎么办?
是惯得,打一顿就好了。
“可为什么,你还要连累,害死他们呢?”
娜塔莉克尔突然沉默了。
唯有这一点,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就像她不会原谅尤斯塔那样。
“你到底,打算怎么向我解释。”
她这样问道。
上一辈的不甘心,何止是失去了一段对别人来说可有可无的爱情呢?
还有虽然不亲近却仍旧是血亲的妹妹,宠爱着自己的父母,以及,一个不被允许存在的孩子。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靠,但请你相信我。”他顿了顿,好像是在组织语言“不过由于后悔药这种东西都能真实存在,我要说的这件事,其实比较起来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一种吃了就会相恋的药?
娜塔莉克尔嘲讽的笑了。
人做错了事情,把罪归到药上?
就像吃了后悔药,再次面临当时的选择的时候。选对选错,后果都是人自己承担的。
相信自己和卡芙尔贝塔都不会因为选错之后,把罪过怪到那颗后悔药身上。
而这种道理,这个国家的国王却不知道。
这个国家,吃枣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