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克尔无力的张嘴,话在嘴边酝酿了一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根本没有必要说。
这么多年,那些深刻的,可以植根于记忆深处的美好,被现实的伤害一点点抹平磨尽。
唯留下一点点类似于曾经留下的爱的余烬,仿佛留待着某一日死灰复燃。
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突然背叛。
连一个理由都没有给,却马上转投别人的怀抱。
好像两个人一直相互扶持着踉跄前行,却突然经历了一个陡坡。她被隔绝在陡坡的另一面,看着他牵起另一个人的手,离分别的节点愈行愈远。
这种只有自己怀念着过去,无法从凝滞的幻象中挣脱出的贪婪丑态真是糟糕透了。
她想大喊:你个混蛋!看看我!你当时可是那么爱我!可是为什么……最后却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呢?
但她说不出口。
那些积压在心里的痛苦,就像是一个塞子堵塞住了一切话语。
我终于爱上了他,但他却不再爱我,所以这种感情对他来说就是无用的。
除了,用这种感情伤害自己。
痛苦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开始腐烂,反而会因为时间的打磨而愈发刺痛人心。
我不会告诉他他周围有危险的。
娜塔莉克尔在被压往牢狱时这么赌气的想。却忘了自己的家人也难逃其咎。
事实证明,处于伤春悲秋状态的恋爱脑女人是可怕的。
在看到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黑壮大汉进入牢门的时候,娜塔莉克尔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父亲。
她还有些痛苦的认为国王连亲自审问自己都不愿意了,于是派了个大黑熊来震慑审问自己。
然而马上后面出现了一对母女,再后面才是押送犯人进来的牢头。
直到看到那对母女,娜塔莉克尔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家人。
她赶紧站起来。
“爸爸……”
她很是愧疚,尤其是大汉在离近她时,让她看清了对方脸上的气郁之色后。
大汉气势十分强盛,这是多年来在战场上打拼的结果。但在出嫁前娜塔莉克尔和他很是亲密,常常扑进他怀里去拽他的胡子。
娜塔莉克尔结婚的那一天,父亲没有来,而是赶赴边疆。这一去就是七个月,等他归家的时候就很少见到自己这个一直很疼爱的大女儿了。
这样想着,娜塔莉克尔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明明在宫里只住了两年,却好像那些在家里的快乐时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大汉凝视了她的面孔一会儿,说到:“娜塔莉克尔·杜·弗兰多,你确实应该愧疚。”
这时,母亲也走上前来,她并非是传统的贵族夫人形象,整个人飒爽干练,她一把推开自己的丈夫,对着大女儿问道:“娜塔莉,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娜塔莉克尔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委屈:“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够好,但我真的没有……”
“啪!”
娜塔莉克尔有些无措的捂住被母亲搧红的脸颊。
“你忘了妈妈之前是怎么教育你的吗?”
娜塔莉克尔愣住了,气氛一时有点僵硬。
她开始在自己脑海中寻找一句应对的话,但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知道姐姐错在哪。”这时,一个稚嫩却稍显冷漠成熟的声音插进来。
“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感到不幸福为什么没有和家里说呢?”
映入娜塔莉克尔眼帘的,是妹妹那张写满了“我就勉强给你解说一下”的不耐烦的脸。
“没有人可以把一切事情扛下来的。”
她的话,把那个堵住悲伤的塞子拔了下来。
于是,娜塔莉克尔没有再刻意的压抑自己,一开始是细微的哽咽,仿佛在试探父母是不是真的和妹妹想的一样。
接着就是嚎啕大哭。
两年了,她早上天刚亮就要起来处理公务;下午喝下午茶的时候常常要应付自己最恨的情敌;晚上也不得空闲,常常要对着烛火学习新的知识。
哪怕是自己流产的时间,也没有中断。
她一开始怕自己做不好会被赶回家再也看不到他,后来怕做不好给家族和皇室蒙羞,最后又怕做不好让百姓受苦。
没有一天,她可以愉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在家的时候也需要做很多事情,但总有那么一天她可以赖床、撒娇、吃很多甜食……
母亲会纵容的看着她微笑,妹妹会念一句“白痴”,父亲会把她抱起来戏弄她,说她又胖了。
然而,只有今天她才反应过来,她的依靠,就是这三个人啊……
等她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她的父亲弗兰多公爵问她:“如果能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还能再来一次吗?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娜塔莉克尔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无条件的信任着自己的父亲。
她抬头去看父亲,只见他那伸出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四颗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