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是他啊!”这句话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巨石,泛起了阵阵涟漪。
方尘脸上装着无辜,心头却是一震。我去!他是怎么知道是我的?我都才知道是我。
可是看到那人闪烁的目光,方尘就知道,他这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认对全靠蒙啊。他就根本不知道杀死那位三少的人是谁。又或许知道是谁,但也绝对不是现在模样的他。
他被指认绝对是“诬陷”,可是这种没有由头的诬陷依旧有用。方尘能感受到他已被一道气机牢牢锁定,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方尘身上,身体被那股压力压得不停颤抖。
锁定方尘的自然就是祁尚,最初来时那股威压虽强,但是向众人散发,虽有压力,也不是那么强烈。
此时全部的威压落在方尘身上,那股压力便犹如实质,似大山般压在方尘的肩上。
站在方尘身边的韩雅自然发现了异常,朝着孟明喊道:“孟叔,帮帮他!”
孟明看了身体颤抖的方尘,手握长剑,轻弹剑身,一道青绿色的剑光在祁尚和方尘之间划过。
方尘顿时觉得身体一轻,拱手说道:“多谢孟前辈。”
祁尚死死地盯着方尘,直到孟明斩断两人间的气机后,才移开了目光。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柄灰黑色的长剑,对着孟明说道:“老朽劝你一句,这事你可别管,管你也管不起。”
“祁公,这是威胁我吗?”
“没错,老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是威胁,赤裸裸地威胁。”元气输入长剑,灰黑色的剑身渐渐变得深沉,灵阵的波动传出,灵气向着祁尚聚集。
“祁公,这是要与我为敌,与灵枢阁为敌?”
听了这话,祁尚笑了,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扣大帽子吗?我看你是忘了我的出身,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们灵枢阁是要与皇室和御兽宗为敌吗?”
孟明被这话问的一愣,随即说道:“祁公说得是哪里话,何至于此?”他与祁尚对峙是一回事,但是灵枢阁与皇室还有三大宗门之一对峙又是另一个层面你上的事了,两者的程度根本没法比较。
祁尚剑上的灵气不断地聚集,孟明也不得不向剑中输入元气,激起剑上灵阵,保持蓄势待发的状态,“祁公,若发难,总让在下知道具体是为何吧?”
“为何?你不是听到了吗?那人可是杀了三少。”
“这位三少具体是何人啊??”
“算是老朽的小主人吧。这下知道了吧,知道了就让开吧。”
小主人?听到这个称呼,孟明立刻便想到祁尚侍奉之人,青云皇室的长阳公主,当今青云皇的长姐,嫁到御兽宗的青佩玲。
难道是她的儿子被杀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以长阳公主对儿子的宠溺程度,对待仇人那绝对是不死不休。哪怕与他们无关,要是在她寻找仇人的过程中稍加阻拦,她也绝对会将他们记恨上。
想到当年轰动了整个青云国的事,孟明可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想到这,这位落羽剑宗本是从容的脸上挂满了苦笑。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地待着。要不然,可别说我不给你体面了。”
两人说的话都没有特意遮掩,甚至为了让地下的人听清,还带上了点元气。
见到孟明不说话,众人便知道了他这是退让了。那位半步剑宗心头一喜,孟朗星则是眼含歉意地看了方尘一眼。孟朗星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够义气,但是父亲已有决断,他也不好反对。
方尘自然知道孟明的选择没有错,他毕竟对于孟明来说是一个外人,面对青云皇室及御兽宗两大势力,他没有必要拿韩雅及灵枢阁冒险,舍弃他自然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不将他亲手交出去,以避嫌疑,这已是给了方尘面子。
方尘没有看韩雅的表情,从任务的开始,到她这一路上的表现,他知道这一切对于韩雅来说十分重要。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为难。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韩雅竟站到他的前面,朝着祁尚高声说道:“祁公,小女子有话说。”
“韩大小姐,你想要拦我吗?老朽以下的话,若是唐突了,还望你原谅则个。不是老朽轻视于你,以你的身份和实力,还不足以让老朽改变主意。你没看到孟了然都不说些什么了吗?”
“小女子自然有自知之明,不敢阻拦祁公。但是小女子想问一句,您怎么认定就是他杀了那位三少,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让凶手得以脱逃。”
“哼,这不是有着人证呢吗?”
“那我可否问他一句,除了这一句不知真假的指认,证据呢?可以证明事实,从而拿人的证据呢?青云以武立国,以法治国,我就这点要求,不为过吧?”
“怎么?韩大小姐是不相信在下?”半步剑宗说道。
“信你,我怎么信你。披头蒙面,鬼鬼祟祟,我知道你是谁?连脸都不敢露出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听到韩雅的这些话,祁尚乐出了声。
“韩雅!”孟明也唤了韩雅一声。
其实韩雅这是无理取闹了,青云虽以法治国,但是几个宗门及大型势力却不再此列。何况祁尚出身宫禁之内,又非朝堂。宫里拿人,何时有过证据。
可是韩雅却对孟明说道:“孟叔,若此事能成,他便是我的恩人,我可不能那么做。他为我搏命,我却不能为他全力一试,,这辈子我都将过不去那道坎,那我迄今为止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听了这番话,二人身旁的孟朗星轻叹一声,半空中的孟明眼中也露出怜惜之色,提起了长剑,“祁公,对不住了。我不能让你将人直接带走,除非证据确凿。”
“那这么说,你们灵枢阁真的要与皇室及御兽宗作对?”
“祁公,这是我一人之事。”
“可是这话你不仅说过,韩阁主的女儿也说了啊。”
“与灵枢阁无关。”
“你的意思是仅与我作对呗?”
“侄女既然要求了,总要试试才好。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不能放人。”
“老朽若就是不给呢?”
孟明握紧长剑,灵阵的波动传出,天地间的灵气围绕在他的周身,化作片片羽毛,在他身边上下浮动,“祁公传自宫中的阴冥剑法虽强,但晚辈家传的落羽剑法也不弱。不妨一战!”
“那就打一架再说。”
天上的形势一触即发,地上半步剑宗也打算出手。
孟朗星见到他的动作,走到方尘二人的前面,对着那人说道:“我劝你还是等着祁公的吩咐吧!”说着运转功法,表明了实力,赫然也是为半步剑宗。
半空中,祁尚的气势一时达到鼎盛,剑宗九星的修为展露无遗,而一旁的孟明周身的气势也迅速攀升,达到巅峰,也是九星剑宗。
祁尚率先出手,灰黑色的长剑直刺,天地间的水汽,仿佛都在他身前聚集。
清水化作长剑,逐渐变得漆黑,随着祁尚的身形,一同上前。越聚越多,越变越大,墨色的巨型水剑带着破空声,冲向孟明。
孟明弓步上前,长剑一挥,周身的羽毛,在身体周围旋转一圈,轻飘飘地飞向黑色巨剑。
柔弱的羽毛围绕着黑色巨剑,没有被它带来的狂风吹跑,反而径直落在其剑身之上。看似轻柔的羽毛却如山岳般沉重,被撞击的地方,剑身似被重锤击打,破碎开裂,重新化作水汽。
灰黑色的长剑近身,孟明提剑下削。祁尚侧身反撩,身体在孟明的右边,一道灰黑色的剑气却从左侧斜穿而出,只斩其胸。
孟明轻弹剑身,清越的剑鸣声响起,数片宽大的羽毛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交叠,化作一道屏障,挡下了灰黑色的剑气。丁步抹剑,青色的剑气袭上祁尚的左臂。
向下倒翻,躲过剑气,祁尚举剑上刺,身体旋转,化作一道黑色圆锥向孟明冲去。
阴冥剑法,毒牙锥!
孟明手腕倾转,在身下划出一道圆圈,从中猛地划过,圆圈中央落下片片飞羽,利似刃,快如箭,迎上那个急速而来的牙锥。
落羽剑法,落羽纷飞。
当当当!
撞击声响起,黑色的尖锥被阻,难以前进,飞羽也不断崩碎消失。
最终牙锥破碎,飞羽落尽。
两人再度分开,孟明虚步压剑,祁尚丁步架剑,两人互相看着,对峙着,没在有任何动作。
试探了几招,二人心知肚明,他们修为相等。孟明担心祁尚阴毒刁钻,祁尚担心孟明年少力强。若不分生死,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孟明率先将剑收起,提议道:“祁公,给在下一个薄面如何。我们仔细地问问。若是真的证据确凿,我们也不需要大动干戈不是吗?”
祁尚的眼神变换了几下,也收起长剑:“问问也好,省得的伤了和气。”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从半空中落下,来到自己人身边。
“多谢前辈出手。”
“谢谢,孟叔。”见到孟明来到他们身边,方尘、韩雅都向他道谢。
孟明轻弹剑身,一道青光将四人包围,再取出一道阵符捏碎,彻底阻绝了外人探知的可能性,他才对韩雅说道:“自家人就别说这种话了,至于你,”他看向方尘,“我出手只是一时,现在能拦下他是因为他奈何不了我,也是因为还没有真正的证据作为理由。”
“我呢,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杀了那个人,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若真有,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孟叔!”韩雅喊道。
孟明一脸严肃地说道:“音音,修行界的霸道,你还不了解吗?你这么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知道,在没有一个可以震慑他人的身份之下,唯有实力,才有权力。”
韩雅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尘打断,“韩师姐不必说了,我心领了,前辈说的对,若我现在与前辈一般,同是剑宗修为,想来这事现在也就过去了。”
“你知道就好。”
“至于那人手上,我想他没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他就不能太过强硬。时间紧迫,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现在赶快说。”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前辈。”
“问!”
“那人可否会要求检查随身物品。”
孟明叹了口气,听到这话,他就知道那位三少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了,对方尘说道:“我会尽力阻拦的,但是我想这事是免不了了。虽然窥探其他修士的储物灵器是修行界的忌讳,但你实力太低,我们有没有名义阻拦。”
“来路不明的东西就应该提前脱手,否则后患无穷。能藏的住吗?”
藏?怎么藏,方尘苦笑,孟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用隐匿阵法不行吗?”韩雅建议道。
孟明没有说话,孟朗星就在一旁否决道:“宫里出来的人什么隐匿阵法能逃过他的眼,一旦他发现阵法,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错。”
正当众人想着办法之时,方尘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神情,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笑着说道:“前辈,你看我身上可是有着储物灵器?”
“你肯定有啊?要不然,咦?”话戛然而止,那位九星剑宗用神识快速扫过方尘全身,除了方尘怀中的有一个皮袋子,身上竟无半个储物灵器。
他刚才明明感受到了灵器的波动,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样前辈?”方尘问道。
孟明语气感慨地说道:“不知你如何做到的,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储物灵器。我察觉不到,他也绝不可能。”
“那这一关就是过了。”方尘长舒一口气。
一旁韩雅却说道:“方师弟,你不会全藏起来了吧?”
“自然不会。”方尘手一翻,掌心处放着一枚储物戒,做工粗糙,模样简单,一看就是最为低级的储物戒。
“那便没问题了。”
孟明问道:“还有问题吗?”
“有。他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探查气息?”这是除了那些储物灵器外方尘最为担心的事情。毕竟剑心大陆广阔无垠,功法众多,保不准就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方法能探出他杀了那人。
孟明想了一会儿说道:“想要在他人身上探查出杀过谁还是很难的,但是青云皇室有一秘法,名为招魂铃。持某位死者之物,祭神招魂。只要不足七日,皆可从杀人者或被杀者遗物中,招来残魂。他要是从你的身上招来残魂,你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招魂铃,招魂引灵。有道是:天道昭,鬼道寥,黄泉路上幽冥桥。烧香不足七日满,石垣青冢草未高。三生石上未曾渡,魂铃一响人间到。残灵非是人间客,善有善终恶有报。
“只是七日?”
“他们对外是这样说的,具体地我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超过十日。”
方尘算了一下时间,据他们脱离队伍,早超过十日了。
孟明看了祁尚一眼,只见他已经问完话了,但满是褶皱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喜怒。“还有问题吗?”
“没了。”方尘知道如果这样还能被认出来,那就是命。
孟明说道:“那我撤去禁制,之后你只能靠自己了。”
方尘点点头。
孟明再弹一下剑身,光幕消失。他对祁尚说道:“祁公,您请。”
方尘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祁公。”
“哼,小子,废话不多说。了然应该说了招魂铃的事,但他不知道的是,老朽已经用过一次秘法了。那一次我隔空给了那人一击,其上附了我的一道神魂气息,这次的招魂不是招他的魂,而是老朽的魂。”
韩雅听到这句话,连忙低下头去,手藏在袖中紧紧握住。
孟朗星看到韩雅的反应,看了方尘一眼,眼神复杂。拍了拍韩雅的肩膀,见韩雅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对她说道:“你要相信他。”
“可是?”
孟朗星摸了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她的手腕,将她紧握的拳头打开,牵着她的手说道:“我认识的长大了的音音,可绝不是现在这个人。不能慌,沉住气,心乱了的你此时将是他最大的破绽。”
被孟朗星点破,韩雅一惊,她知道孟朗星说的没错。很快的调整着自己的心境,稳定了下来。
而听到祁尚的话,方尘眼底也划过一丝惊愕,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祁尚一直盯着方尘,想看看他的神情变化,却未发现异常,“那老朽就开始了。”
方尘说道:“祁公请。”
竖持灰黑色长剑,祁尚左手划过剑刃,血涂满了长剑,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屈指弹剑。
当当当!
弹在剑身的同一处,却发出了高低不同的声响,渐渐地灰黑色的长剑变成鲜红色,剑身震动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昂,祁尚的血色渐渐消失。
“魂来!”喊罢,祁尚喷出一口鲜血,汇合长剑上的血气,化作一枚血铃铛,血色波纹荡漾而出。
在波纹荡漾间,方尘体内某处猛地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