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二年重阳日,皇宫里一片喜气祥和,皇上在紫宸殿内招待群臣摆宴,后宫的宫女们忙着把各式各样的菊花安置在御花园内。
宴席完毕后,皇上与后宫众女嫔一起在御花园里赏菊、食重阳糕、品花酒。
自去年刚晋封为皇后的李氏,此时此刻看着后宫一点一点的在她的掌控之中,便不自觉的欢喜。
但此时有一事她仍放心不下。
太子从小便与皇叔魏王赵廷美交好,自去年皇叔在房州病逝,思极忧心的太子忽而大病一场,养病数月余,病好了就开始疯言疯语,满嘴胡话。
今日皇上忧心太子的病情不稳定恐扰乱了宴席,并未让他赴宴。
李皇后担心太子因此多生事端,便命近身宫女玉莲去打探。
“回禀皇后娘娘,御医仍在东宫,可是东宫宫门紧闭,奴婢打听不到太子的情况。”玉莲一脸惶恐道。
“你今日哪也别去了,就在东宫门口候着吧。”李皇后抚了抚手中的茶杯。
侧身对身边的玉蓉道,
“你陪着去,有什么情况好尽快回我。”
皇后这些年在宫中的经历让她清楚的知道,越是在狂风暴雨的前夕,这宫中越是寂静,寂静的像是要把人吞噬一般。
此时玉莲与玉蓉急匆匆往太子宫中前去。
“玉莲姐姐,你慢点。”玉蓉三步两步跟着玉莲。
“快一些,我怕太子宫内有变。”玉莲也不顾玉蓉,急忙快走。
“姐姐,我不说太子宫中打探不到消息吗,既然没有什么消息,那有什么好担心的。”玉蓉也一脸茫然。
“没有消息才更让我不安,今早官家在皇后寝宫的话你还记得吗?”玉莲思忖着。
今早皇上上早殿前,玉莲、玉蓉伺候帝后二人梳洗。
正要退出寝宫时,皇上说“太子重情义,本是好事,可是过于重情义,便容易被人操控。”
“朕执政多年,为了巩固江山,凡事亲力亲为,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太子及天下子民。”
“官家说的是,姐姐就是在世,也愿意看到太子能够在朝堂上多多担负一些,只是近些年臣妾已尽力教导太子,可是毕竟不是生母…”皇后服侍皇上更衣,用手抚平黄袍上的轻微褶皱。
皇后话越说越小声,微微低头眨了眨眼眸,似是说道了痛处,眼眸里竟也蒙上了些水雾。
“好了”皇上的一只手覆上皇后的腰际,另一只手抬起的皇后的下颌,皇后缓缓的抬起了头与皇上对视着。
“朕不想你想这些。”皇上说道。
皇后抿嘴莞尔一笑,“可臣妾却愿与官家分忧。”温婉贤淑的样子。
自3年前,小皇子生下来不久便早夭,皇上与皇后便再无子嗣,关于孩子这个话题,似是不能开启一般。
已故前皇后李氏,诞下两位皇子,太子赵元佐,三皇子赵元侃。
太子自小最受皇上宠爱,禀性聪明机警,骑射极好,皇上一直认为太子是能够委以重任的。
3年前皇上定了魏王赵廷美与卢多逊密谋造反之罪,将魏王废为庶人,迁居涪陵,其实皇上此举也是为了巩固太子之位。
可这太子年少气盛,不但帮皇叔在皇上面前申辩,竟还把先皇的金匮之盟搬出来与皇上对峙,着实让皇上这位父亲心伤。
太子寝宫外,玉莲、玉蓉在侧门守候,不敢靠前,玉莲定了定神,举手轻叩了门。
太子身边的内侍迎了出来,“原来是皇后宫中的玉莲姐姐。”说着伸手作揖,“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娘娘忧心太子爷的病情,特让我来此询问,太子爷的病情如何了。”玉莲回了礼。
“御医刚把了脉,留了方子,奴才这便要吩咐御药房熬药。”内侍道。
说罢低头附上玉莲的耳际,
“病情似是稳定了,只是今日官家紫宸殿摆宴的事似是被太子爷知道了。”
玉莲怔了怔道,“小心伺候太子爷,收好宫里的利器,别再像前些年那样,再伤了人。”
玉莲吩咐玉蓉,“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回去禀明皇后娘娘,你留守在这,看看还有什么可帮忙的。”
内侍把药方交给玉蓉,跟玉蓉去了御药房。
…
回到御花园,玉莲在皇后耳边道,“内侍说,病情似是稳定了些,但好似知道了官家摆宴的事,我已经派玉蓉前去帮衬,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皇后点了点头,“这种事,怕是想瞒也瞒不了。”
近些年因定皇叔谋反罪名之事,已经让皇上与太子心存隔阂,虽然太子是嫡长子,但后宫的皇子仍有六位,而且永德宫的王德妃也即将临盆,如诞下的也是皇子,这后宫便有八位皇子。
近些年皇上身体康健,传位时日尚早,一朝一夕皆是变数,毕竟太子曾承自己的膝下,她真是希望太子不要再生出事端,使得太子之位不保。
宴席结束,皇后寝宫。
玉蓉回来禀告,“回皇后娘娘,太子爷在寝宫内喝了些花酒在舞剑,我们劝说了也不听。”
皇后点了点头,“只是吃了些花酒,喝醉了便睡了,叫内侍宫女们小心伺候。”
看着玉蓉走远,玉莲扶着皇后沐浴、更衣,寝服刚刚换好,就见玉蓉慌慌张张的跑进皇后寝宫,“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宫中走水了。”
看着玉蓉狼狈的样子,皇后不禁皱起眉头。这太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派人禀了官家没有。”皇后神情略有些慌张。
“还没有,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内侍宫女们都忙着打水。”
玉蓉怕是慌乱中也没有多嘱咐太子宫中的内侍宫女,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回来。
“都是不中用的东西,火势都控制不住了,还不马上派人禀了官家。”皇后不怒而威。
玉蓉此时跪在地上,肩膀不住的颤抖,“是,娘娘,奴婢马上去。”
“慢着,还是我去吧。”皇后转身对玉莲道,“头发简单绾个髻就行了,把那只官家赐的金镶翠玉朝凤步摇拿出来。”
“娘娘,这只钗许久没带了,款式老了些,会不会显得太素气。”玉莲犹豫的说道。
虽然已经位及皇后,皇上赐了不少朝凤的样式,但是当时身份为贵妃的李氏,要不是小皇子早夭,也不会获赐这只金镶翠玉朝凤步摇。
深夜,皇后一行在紫宸殿门外候驾,此时皇上贴身内侍王继恩出来给皇后行礼。
“太子宫中走水,劝着官家切莫动怒,我已派了人去太子宫中帮衬。”皇后道。
“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王继恩匆匆回了殿内。
一盏茶的功夫,紫宸殿开了门,皇上板着脸坐在殿中,皇后一行人行了礼。
“查明了是怎么走水了吗?”皇上似是一直压制着怒气。
皇后看了一眼玉蓉,玉蓉上前跪下道,“回…官家,今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一直在东宫伺候太子爷,刚刚太子爷吃了酒有些醉了,随后太子爷说身子乏,奴婢们想着得先让太子爷把药喝了再洗漱睡下,就劝着太子爷喝药。”
“谁知太子爷似是酒还没有完全醒,打翻了药碗,起身将院子里暖药的银炭炉踢翻,起初奴婢们只是怕伤着太子爷,一直护在太子爷身边看着,”
“没…没想到银炭灰被吹到屋里点燃了桌布,火势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皇上看着皇后发髻上的步摇,眼眸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诏令派御史把太子送到中书省审问吧。”皇上站起来,甩了下袖子背过身去。
皇后上前亲手给皇上奉了茶,皇上拿起茶杯,看着茶水良久,转过身来,又缓缓放下。
“官家,太子的脾气你最是知道的,估计就是今天紫宸殿前摆了宴,太子他没能参宴,丢了脸面,心情不好,才…”皇后话未讲完,皇上手一抬,皇后便不再说话。
停了半晌,王继恩叩了门求见。
“回官家,太子爷说,大家都侍候皇上宴会,只有太子爷他未到,太子恐皇上要抛弃他,心里委屈才…”王继恩行礼回禀皇上。
“抛弃?居然说抛弃!好!”皇上一手掌拍在御案上,脸色相当难看。
“传旨废除太子身份,贬为庶人。”
“官家…”皇后话未说完,
皇上就道,“谁也不必求情,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雍熙二年九月初九,重阳日,宋朝太子赵元佐被废为庶人,废居南宫,派使者守护。
同日,永德宫王德妃在宫内产下一子,八皇子赵元俨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