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此心安处是吾家（五）
一
慢慢赶来的杨阅目睹了整个过程，惊得忘了动弹，忘了眼泪。
半天才大叫一声：“小云！”奔到山头总算刹住，两眼尽力朝下搜索，却只看到一片雨雾蒙蒙。
二
任是干练如杨阅，一时间也是慌了手脚。
手机拨了又拨，差点扔到山下才勉强逼出一点信号。
又对着山下喊破了喉咙，仍然听不到半点回音。
三
勉强拨通的电话，没有等到方偁，先等来飞奔也似的荣寅初。
几乎没有说什么话，荣寅初朝山下睃了一眼，便猫着腰朝说石宇烆跌落的山谷一探一探地下去。
杨阅想学他的样子，想了一下，赶紧拨其他电话。
四
出动了几乎整个村子的青壮，又把派出所也惊动，这才在六七个小时之后找到了石宇烆和戚小云。
找到他们之时两个人正在一起。
五
所幸，山不高，人除了一身的擦伤和骨折，基本上没有伤到要害。石宇烆还轻得多，包扎包扎就可以下地。
也难怪，他是近乎用一种“滑”的方式冲下去的，要不是碰到了一块大石头挡路，又没控制住身形，他几乎可以不用受伤的。
六
趁热打铁。
杨阅急冲冲地对石宇烆道：“要不咱们马上启程，把小云也带回去，交给他父母。”
石宇烆看着熟睡的戚小云，笑笑，没有说一句话。
七
回到京城，石宇烆和杨阅马上投入工作。
戚小云则直接松医院，接着通知了她的父母。
八
赵智兴非常高兴，食堂落成，就等着石宇烆回来剪彩，谁知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罗卉卉干脆道：“这食堂本就是为员工谋福利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就不用等了，大家以为如何？”
自然没有人出声，他们好些人手里准备的菜单都快“馊了”。
于是，仪式省了，事情定了。
九
石宇烆和杨阅几人刚好就等到了一顿庆功宴。
十
酒过三巡，人去阑珊。
食堂里就剩了石宇烆，杨阅，赵智兴几个，分享彼此这段时间的过往。
十一
石宇烆喝得晕晕忽忽的，忽然听到门口一声大叫道：“给我砸。”头还没有转过来，后背就被什么击中，听身边一声清脆的声音，石宇烆才知是店里的瓷碗。
十二
踉踉跄跄站起身，迷糊的目光看去，只见二十来个社会青年正围着赵智兴、马书琚几个。这些寻常青年寻常哪入得了赵智兴的眼睛，只是此时赵智兴也有些微醺；二来这些半大孩子也是识货的，一见赵智兴身手了得，人便全往他招呼。
要说平时几个，甚至十来个这样的青年，赵智兴不在话下，可是他只有一双拳头，对方却不是拿钢管便是拿木棍的......
十三
不知什么时候，荣寅初也从厨房冲出来，他毕竟也是社会上混过的，打起架来一点不含糊，何况围攻的还是赵智兴。
话不多说，荣寅初抄起二十来斤的紫檀木椅子就砸，就扫，几下子把赵智兴从人群中解脱出来。
十四
石宇烆趴着桌子上继续醉还好，别人未必注意他，谁料他还一下子惊醒了，还想出头了，那对方便把怒火转移到他的头上。
十五
石宇烆学着荣寅初的样子挥洒，只是酒后的他浑身酥软软的，哪里来许多力气，何况脚还不停打晃。也就一开始的武勇逼退了对手，其余时候都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可不像马书琚和方偁那么抗揍，不几分钟，石宇烆的身子就好像被生生拆散一般。
十六
疼痛有时也是好的。------至少能够让人清醒。
石宇烆便是这样，鲜血和刺痛激发了他的勇气，用手勾倒一人，趁机起身，又是一番恶斗。
十七
事后想想，石宇烆觉得胖也有好处，或者是块头的威慑，或者憨态可掬，马书琚和方偁倒是最轻松的。
反正对手奈何不得他们，他们也拿对手没办法。
十八
忽然，厨房里一阵尖叫，石宇烆这才惊觉，厨房里还有蓝晓若，杨阅和凌娟好几个女生。心中大急，石宇烆撇下对手就朝厨房冲，无奈对手凶悍，石宇烆实在脱不开身。
十九
一边的荣寅初比他还急。
此时赵智兴已经倒在血泊里，脑袋上正汩汩流血。荣寅初功夫比不了赵智兴，却自有他“社会”的混赖打法，还勉强撑着。
二十
听到女生的叫喊，石宇烆也不能分辨是不是蓝晓若，荣寅初却急了。只见他目露凶光，一下子好像变成了残暴的野兽，对着拦在身前的对手猛冲猛打，几下子杀开一条路来。
二十一
想也不想，荣寅初直奔厨房。
二十二
或者是被方才荣寅初的凶狠惊到，青年们都有些傻眼，石宇烆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也冲出重围，朝厨房跑。
二十三
才到门口，石宇烆便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荣寅初用尽力气把手中的椅子朝摁着蓝晓若又啃又亲的青年后脑勺狠狠砸去，而他的背后也是其他暴怒青年的钢管和木棍招呼......
二十四
石宇烆总觉得心猛地一抽，后背一痛，脑袋一热，人也瘫倒在地。
二十五
再次醒过来，石宇烆脑袋又是厚厚的绷带。
不幸中的大幸，打到他的是木棍不是钢管，钢管先打在后半，只有少部分扫到了后脑勺，否则后果堪忧。
二十五
要不是杨阅反应奇快，先从后门溜出去，打电话报了警，人是死是伤都不好说。
二十六
案子也迅速查清，便是原先和公司合作的饭馆气不过，加之市场惨淡，便把怒火烧到了食堂来，他们盯着食堂开业可不是一天两天。
二十七
凌娟也是受害者，不过她的责任也不小。
还在医院躺着，便主动找石宇烆辞职，被石宇烆拦下。
二十八
罗卉卉找石宇烆汇报，末了又做了检讨，话里话外流露出辞职的意思，也被石宇烆拦下。
二十九
荣寅初被派出所收押。被他打的青年后脑勺伤很重，有可能醒不过来。青年的家里人到公司闹了又闹，都是罗卉卉和杨阅处理了。
三十
伤人的性质目前没有明确界定，到底是防卫过当，还是正当防卫，各有各的说法，连法务组的姚清源也直皱眉头。
三十一
公司的男女同事都一致站在荣寅初一边。
凌娟，杨阅几个女职员不敢家人和同事，以及社会的眼光，一再跟警察强调青年们的行为构成强奸罪，不仅仅是蓝晓若，所有在场的女生都受到了侮辱和猥亵，要不是出警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三十二
荣寅初被带走的时候，石宇烆坚持一定要在场。
三十三
看着荣寅初，石宇烆忽然惊觉，才几个月时间不到，荣寅初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他安静地站着，没有一丝慌张，没有一丝迷茫。目光是那样的清澈，像他家乡的一泓溪水；是那样的坚定，好像村子里他和蓝晓若时常蹲在上面说话的那颗大石头。
三十四
蓝晓若早已泣不成声，要不是杨阅和戚小云紧紧搂着，她早不顾一切冲过去。
三十五
荣寅初还是动容了。
脸抽了两下，忽然转过身冲到蓝晓若身前，痴痴地看着她，道：“面具我可以带走吗？”
所有人都怔住：他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三十六
所有人都认为蓝晓若根本不会明白的话，蓝晓若听懂了；所有人都认为蓝晓若不会答应的事，蓝晓若答应了。
她郑重地把那随身珍藏十几年的齐天大圣的面具交到了荣寅初的手上。
三十七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悲戚。
三十八
荣寅初带上面具，又取下，对着蓝晓若笑笑，左手轻轻伸出，抹掉蓝晓若脸颊的泪珠。倏地，带上面具，转身就走。
三十九
迎面却撞上一个人，------石宇烆。
荣寅初说的话他听明白了，荣寅初要做的事，他也想明白了。
四十
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石宇烆伸手摘下荣寅初脸上的面具，握在手里，道：“从今天起，你不需要这面具了。”
说完，不等荣寅初反应，几步走到蓝晓若跟前，把面具递还给蓝晓若，温和地道：“你放心，他很快就和你在一起了！”
蓝晓若怔怔地看着石宇烆，忽然点一下头，转身就埋到戚小云和杨阅的怀里。
四十一
姚清源不负石宇烆所托，为案子付出了全身心力。
加之舆论和最高法的支持，案子正朝石宇烆以及所有员工期待的方向发展。
四十二
爱情，也正朝石宇烆期待的方向发展。
四十三
所有人，尤其是杨阅，对于戚小云回到京城之后的反常举动都十分不理解，------她怎么忽然不闹了，不追求她的爱情了吗？
四十四
这个答案只有石宇烆和戚小云心里明白。
四十五
那一天，其实石宇烆早醒了。
又冷又湿又痛，又没多大伤，自然也没有什么昏迷之类。
四十六
费了些力气，终于也找到了戚小云。
戚小云便是真的昏迷。
四十七
直到把戚小云弄醒，石宇烆才想起电话，想起喊叫，可是都是徒然，手机都坏了，喊叫也没人应。
四十八
伤不轻，人又累，两个人便只能静静地呆着。
四十九
戚小云第一眼看到石宇烆，便委屈出声，道：“你怎么那么傻？”
石宇烆一愣，随即苦笑道：“你看到了？”戚小云使劲点点头，声音全被泪水堵住。
五十
石宇烆想说他没那么勇敢，他只想救戚小云，还没想过殉情，可是话到嘴边也缩了回去。
五十一
石宇烆才奇怪戚小云看到了什么，那么兴奋，连危险都没注意。
五十二
戚小云的话就像那天的雨雾，那天的山，朦朦胧胧的。
她说她看到对面的小山一道强烈的光，好像那个人正微笑地站在一大朵鸡枞旁边，道：“小云，快来，难看这鸡枞多大多美，咱们......”
戚小云不等“他”说完，情不自禁便朝着那光的方向奔去......
五十三
对于“那个人”石宇烆还能说什么呢？
五十四
其实他心中早有了答案。
他对戚小云道：“小云，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你要真正看清楚你要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样的爱情！”
五十五
沉默，沉默，再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戚小云才有些不甘地道：“你是说......我一直追求的只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后面的话说完，道：“......一种虚妄，你是这个意思吗？”
五十六
石宇烆世界摇头，道：“不，小云，我只是要你真正看清楚你想要的！”
五十七
茫然地睁大眼睛，戚小云道：“那你呢，你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石宇烆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好像心中所有的柔情就要在一刹那间，化作这满山的雨雾紧紧把戚小云包围。
戚小云忽然觉得四周都是光，是热，是暖，暖得她好像置身在火炉边，置身在棉被里。
五十九
病房也可以是很温馨的。
六十
戚小云猛地醒来，看到石宇烆的胸口还有她的发丝，轻轻捶了他心口一拳，道：“你也不叫人家一下，害人家......”
石宇烆故作痛苦万状地道：“你也好意思，说陪我聊天自己睡大觉，还拿我当枕头。”戚小云剜了他一眼，啐道：“那是你太无聊。”
说着赶紧整理头发。
六十一
石宇烆笑道：“怕什么，都是老夫老妻，放心，你再丑我都要！”
戚小云把皮筋砸到石宇烆脸上道：“想得美，本小姐还没想清楚呢！”
石宇烆不恼，静静地看着她道：“我等你！”戚小云疑惑，不服地道：“你就那么有信心！”石宇烆微笑着不说话，气得戚小云干瞪眼。
六十二
出院接风宴在石宇烆家里。
所有人早早离开，只有戚小云留下帮忙收拾。
六十三
看得出戚小云心情很好，或者是为白晖和魏晞高兴。
魏晞在石宇烆发去的视频里发现了涂拾锋这个人才，想要实地考察。云州最近天气变化大，听说泥石流什么很多，白晖放心不下，便陪同她。
六十四
果然，才下飞机，另一趟航班便被暴雨延误。
一时走散，魏晞和白晖看着外面如指头一般粗的暴雨，忽然感受到对彼此的关心和牵挂。尤其是重逢那一刻，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
六十五
石宇烆夸张地对忙碌的戚小云道：“这个家总算有它真正的主人了！”
戚小云眼睛一瞪，随手丢掉手中的碗碟，道：“想得美，本姑娘还没决定呢！”
六十七
石宇烆笑着道：“放心，我可以等！”
六十八
这回戚小云有些恼怒，她道：“我就看不惯你那稳坐钓鱼台的神气。”
又继续诉苦，说对焉玉萍那些人的事那么用心，多少烂漫......唯独对她......
六十九
石宇烆也很动情，他扶着戚小云的双肩，正色道：“小云，我说过了，我就是不想用那些浮华的东西迷惑了你的双眼，要的是你真正看清楚自己的本心！”
七十
微微凑到她耳边，道：“你放心，只要你清楚了，我所有的烂漫都只给你一个人！”
戚小云大羞，一把推开石宇烆，歪着脑袋，冷笑道：“你就那么有把握！”
七十一
石宇烆笑了，笑得有些狡猾，道：“当然没有，所以我要两手准备......”戚小云“什么两手”四个字才出口，石宇烆趁她不备，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她就朝卧室奔。
七十二
戚小云又羞又急，又拍又打，道：“这就是你的准备，耍流氓！”
七十三
石宇烆边忙活边道：“当然不是......”
七十四
戚小云又推又搡，又踢又踹，又喊又叫。
七十五
石宇烆喘着粗气，道：“我要做的就是这个......”
七十六
戚小云又急又恼，尖叫道：“不行，你干什么，不......”她有些没力气了......
七十七
石宇烆的声音很短促，也很温柔，他说：“我听说有了孩子就有牵挂，我一个人不行，有了孩子就保险了！”
又含混不清地道：“我......我想，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身子沉了，便也跑不远了......”
全书完
三日后继续连载另外一部小说《完美爱情公式》
这部小说唯一可以说的是，结局或者会是突破“视界”的写法。
敬请期待，谢谢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