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拨开人群来到他面前,行礼道:“穆大人来访,真是让鄙府蓬荜生辉。”
男子也拱手作揖道:“下官穆玉,特来恭贺令千金的周岁礼。”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润如玉,让人听得如沐春风。
众人的面部表情纷纷变化,有的鄙夷有的尴尬。
穆玉恭敬地说道:“下官带来的贺礼已经交给贵府的李管家了,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见穆玉的态度良好,在场的许多人表情也和缓了,但还是用不屑的眼神看着穆玉。
“多谢穆大人美意。”季离说道。
“那,下官就先回去了”穆玉再次拱手,说完便转身要走。
“啊?就走了?”季无双错愕地看着穆玉的背影。
季离心里也这么想。他怎么能让穆玉就这么回去呢?
穆玉原名随玉,是江南某个戏班的戏子,是唱昆曲的好手,在皇上南巡时被皇帝看上,封为江南道御史。皇帝十分喜爱他,还给他赐了“穆”姓,因“穆随玉”太拗口,便赐“玉”字为名。
历史上有太多伶官惑主的例子,所以大家对穆玉并没有打心眼里尊敬,面上的功夫还是做到家了。季离也是一样。若是今天让穆玉败兴而归,谁知道穆玉会不会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
季离赶紧上前几步,对着穆玉的背影大声道:“穆大人不如留下来参加小女的周岁礼,抓周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穆玉迟疑着,不敢这么快答应。
有的人怕季离太尴尬,也出声劝道:“是啊,穆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就见证一次尚书千金的抓周仪式,就算是讨个彩头。”
“就是啊!来的这一趟不是正好吗?”
既然大家都这么劝着,穆玉也不好再拒绝,于是答应了。
季无双见穆玉留下来也挺高兴的,毕竟,谁不愿意多看一会儿美人呢?
宴会恢复原来的热络气氛。虽然没有人过来跟穆玉搭话,穆玉渐渐融入这场宴会中。
尽管美人在侧,季无双不忘在这个幻境中观察人物,分析人物的性格和人物之间的关系。她着重观察了原主的母亲常氏,发现眼前的常氏和自己碰见的常氏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候的常氏也是肤白貌美的美人,她的脸看起来比生产后圆润不少,身材也丰腴许多,应该是坐月子时补的。许是因为碰上喜事心情好,她面色红润,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不少,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笑意,看着奶妈怀中的孩子的眼神也是饱含慈爱。
“看来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让常氏对待原主的态度逐渐转变。”季无双想。
她心神虚恍一下,瞬间回过神时,看见十几个穿着水粉色衣裙的丫鬟手中捧着雕花精致的黑檀托盘——每个盘子上面各放着一样物品。
她们陆续从门外走进大厅。大厅的人们自觉地往两边靠,为这些丫鬟让出一个空地。丫鬟们麻利地将物品摆成一个圈,又陆陆续续地踩着小碎步离开大厅。
季无双伸头去看,地板上摆的有胭脂、金簪等闺阁女子喜爱的物品,也有书籍、笔砚等读书用的物品,还有一些日常中的食品或孩子们玩的小玩具。
季离从奶妈手中接过孩子,放在这个圆圈中间。
大人们怕吓到孩子,都不敢太大声,只是小声地催促着。
“往右!往右!拿那本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拿什么书啊!”
“拿左边的簪子啊!再左边一点!”
……
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大,地上匍匐的孩子却充耳不闻,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瓷白的小胖手支撑着上半身,盯着眼前的物品。
孩子在地上转了几圈,还是没决定要抓什么,客人们更着急了。季离和常氏也有些着急,有些好拍马屁的人笑着开玩笑道:“尚书大人的千金果然不一样,其他家的孩子都是只重眼前的小玩意儿,没有像这孩子一样,考虑得这么久!”
季离勉强笑笑,算是对那个人的回应,这个节骨眼,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这种无聊的玩笑。
那人见季离表情没什么反应,悻悻地闭嘴。
这时,孩子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往左边爬几步,将一枚官星印攥在手中,把玩起来。
客人们全部都大吃一惊,这孩子未来要走上仕途么?
可是,这孩子是女孩啊!怎么可能当官呢!
只见孩子拿着官星印,屁颠屁颠地爬到穆玉跟前,将官星印放在他的鞋上。没放稳,官星印落在地上,孩子又将官星印拿起来,放在他的鞋上。这次没有掉落,孩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穆玉眉头紧锁,他抬眼一看,四周的人都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中不是恐惧,愤怒,就是鄙夷。
尤其是季离,他的眼中满是怒火。季离定定地看着穆玉,没一会儿,又将愤怒的视线转移到地上那个孩子身上。
“伶官邪道,这孩子却将官星印拿给穆玉,这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要和穆玉一起毁了南彧王朝?”
“我现在必须走了!”
穆玉想着,向季离拱手道:“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季离也拱手作揖,但语气却不是很好:“好吧,穆大人慢走。”
“你还是赶紧走吧!”季离心中想。
穆玉点头,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抓住,他窘迫地回头,想看看是谁又看他不顺眼故意捉弄,却发现是匍匐在地板上孩子。
众人见了,惊骇不已,一时间议论声更加响亮,大家原本只是小声地指指点点,这回是直接大声说出口。
“这孩子已经被妖魔移了魂!”
穆玉听了这话,尴尬地扯了扯衣裳,孩子却不松手,还在对他笑,双眸满是高兴的神采。
穆玉愣了愣神:“这孩子喜欢我?”
常氏害怕地上前,一把扯过孩子的手。穆玉见了,疾步离开了尚书府。
众人刚舒心地吐了一口气,孩子却嘴巴一扁,哭了起来,那声音盖过了众人的议论声。
“妖女啊妖女!”大家猜测孩子是因为穆玉的离开而大哭,不禁摇摇头,无奈地骂道。
季离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地拂袖离去。客人们见季离走了,随便找个理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常氏安慰着孩子,孩子却止不住地哭,她想到季离怒不可遏的样子,气得呜咽起来,将孩子扔给奶妈,自己回屋去了。
奶妈抱着孩子,只觉得像是抱着烫手山芋一般。可是她只是个下人,只能哄着孩子。哄了半天孩子还只是哭,奶妈心里又惊又怕,只想快些离开,于是,她往孩子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便匆匆离去。
孩子难受地挣扎着,季无双想帮她拿掉那块糕点,却无法触碰到。
季无双放弃了。她也完全明白常氏为何如此厌恶自己了。
“可是,小孩子喜欢好看好玩的东西很正常啊!”季无双并不觉得那孩子想要把看着好看的官星印送给看着好看的穆玉有什么错,一切都是时代的错误。
季无双对原主非常同情,在快速地浏览完原主以后的日子,发现原主被季离限制着不与外人还有府内的男性交流,逐渐被季离遗忘,而且日子越来越难过,一直在身边伺候她的碧梅其实也不是忠心耿耿,她不过是为了能够经常看到偷偷跑到季无双的芙蓉苑前溜达的季无析。
由于没有接受过任何礼仪、文学、才艺方面的教导,原主被尚书府里的人当成傻子,说什么原主都不懂,只会傻呵呵地应和。
而她和三小姐季无音的矛盾不过是常氏和季无音、季无言的生母,袁莉莉——莉姨娘之间的矛盾、嫡庶之间的矛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