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院，常氏的院子。
这算是尚书府最华丽的院子了，古董珠宝、奇花异草装饰的房屋和庭院，走进烟霞院，保管人人惊叹。
不过这其中满是金银之物，倒也添了许多的俗气，季无析是不喜欢的，只感觉空气中都是铜铁的气味。
他三步并两步快速地来到常氏的屋子里。常氏坐在紫檀木雕花圆桌旁做着刺绣，穿着青色的印花衫子，黑色的柳叶长裙，肩上披着碎花帔子，淡蓝色的绣花鞋头稍微露出裙角。
季无析也不想吐槽她满头的花胜和金簪步摇，他径直走到常氏面前行礼。
“母亲。”
“无析来啦？坐吧！”常氏放下手上的针线，递给丫鬟双成收起，她整整衣襟，笑脸盈盈地看着季无析。另一个丫鬟小玉为他们斟茶。
常氏端起茶杯吹了吹，微笑地看着季无析问:“无析，今天来得挺早啊！不需要礼部做事吗？”
季无析摇摇头，敷衍地回答道:“是啊。”
常氏一下就看出季无析不对劲，略显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季无析还是摇头:“我没事。”
常氏放心地点头，抿一口茶，又道:“这是秀青阁新进的红茶，味道很好，到时候派人给你送一份。”
“不用给我了，送到芙蓉苑去吧。”季无析不多思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想再继续和常氏聊那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比较节省时间。
常氏一听到“芙蓉苑”三个字，手稍微抖一下，又立刻稳住。她笑容不减，说道:“无双那里我已经送去了，你担心什么？你爹不管她，你娘还会不管她？”
季无析无心与她周旋，不耐地说道:“娘，我已经去过芙蓉苑了。”
常氏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柳眉蹙起，双唇紧抿，手上的茶杯“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她看着季无析，眼里好似可以看见愤怒的火光。
“我早就说不让你去芙蓉苑了，你为什么还要去？”
常氏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季无析一瞬间在脑海里浮现出青蛙的形象。
不过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候，他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走。
“娘，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无双呢？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就算是无音你也没这么折腾过吧？”季无析愤怒地质问着，双手紧握成拳。
常氏挥挥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没她这个没脑子的女儿！这么多年在她身上就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那也不能这么做吧！”季无析一边争辩一边没忍住突然站起，常氏也不甘示弱地起身怒视季无析。
“你不去礼部办公，倒跑来管后宅院的事，还有没有出息？季无双这个没出息的有什么用！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还惹人厌！你别拿季无音和那个没脑子的比！人家季无音长得漂亮人也聪明，举止优雅端庄大方。你再看看季无双，什么也不会！”
“你教了吗？”季无析觉得常氏说的话真是好笑，“无音有姨娘教，可是无双连活下去都很艰难！我去芙蓉苑看她，身上的伤口都化脓了居然没有干净的水和药，你怎么可以这么放着她不管呢？”
“我乐意！从亭子上摔下来居然没摔死她！还真是命硬！要不是怕事情闹大让老爷看见心生不满，我才不去管她，让她在望月亭下烂成白骨，破布一裹扔到乱葬岗去喂狼！”
季无析被常氏狰狞的表情和可怕的描述吓到，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常氏，怎么也想不到温婉贤淑的母亲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吃惊得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嗡嗡地响。
常氏见季无析不反驳，自己也发泄完了，赶紧抓住季无析的手说道:“无析啊！你别管了，好好地跟着你爹做事，出人头地，好不好？”
季无析看着常氏那满怀期望的眼神，嘴巴张了张，想将“好”这个字说出来，却发不出声音。
僵持了半天，季无析闷着头快步离开烟霞院。
双成担忧地看着季无析的背影，又看向常氏，试探地说:“夫人，少爷他没事吧？”
常氏摇摇头，不是否定，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季无析有没有事。
沉默一会儿，常氏感觉头疼，便让双成和小玉服侍她休息去了。
——
梨花院，尚书府三小姐季无音的院子。
季无音喜欢黄色，所以花坛里种满了菊花，不过现在不是菊花开放的季节，花坛里的菊花就剩绿叶了，看上去也有些肃萧。院子里面中的树也是开黄花的，迎春花和连翘花开得正艳，一团一团的，十分明媚妖娆。
季无音坐在院子里的梨花亭中，旁边是迎春花和连翘簇拥着，身着黄色上襦白色下裙的季无音就像是花中仙子一般。她抱着古琴，摆在身前，红莲和青荷帮她焚起一壶香，借着清风，将整个梨花院都熏出一股檀香。
季无音的纤纤玉指在琴弦上随意地拨弄着，她也不是在弹什么曲子，只是听着琴弦的声音，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这时，季无言来到梨花院，守院门的丫头早就来报，但是季无音看见他时还是不满得直皱眉。
季无言一身紫袍，衣物和冠帽上全是珍珠玛瑙点缀着，一点也不爽利，身上满是脂粉味，看上去像个纨绔子弟，而其实，季无言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走到梨花亭里，也不和季无音打招呼，坐在凳子上自己倒茶水喝。
季无音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提着裙摆也坐到凳子上，夺过季无言手上的茶壶，怒斥道:“我这满院的香和壶中的茶，都被你糟践了！”
“不就是一点破茶叶嘛，至于吗？”季无言翘着二郎腿，嫌弃地把茶水倒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整个身子向后仰，看上去很惬意，其实只是季无言费了所有的力气耍帅罢了。
“无言，你从云山回来后什么也没做，天天和你那些猪朋狗友一起去酒楼喝酒，还想不想有出息了？”季无音严肃地训斥着季无言，可是季无言还是很轻松的样子，完全不担心。
“急什么？明年我才能参加科举，要有出息也是那个时候的事啊！”
“你说的什么话？你看看大哥，他在科举前就开始帮爹爹处理一些朝廷事务了你怎么不行呢？”季无音一提起季无析就是满心的崇拜，可是一提起季无言就觉得糟心。
季无言听到季无析的名字也乐觉得糟心，所以只好转移话题道:“季无双死了吗？”
季无音听到“死”字觉得晦气，皱着眉头回答道:“还没呢！”
“摔成那样都不死，真是命大啊！”季无言瞎感慨着。
季无音难得赞同他的观点，点头道:“我看她也得休养几……”
“小姐！小姐！”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来，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她麻利地跪下，说道:“三小姐，四少爷院里的下人来找少爷，说是有要紧事。”
季无音叹着气送季无言出院门，一路送一路嘱咐，不过季无言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季无音和季无言来到院门，见到来请季无言的下人脸上诡异的笑容，觉得不对，可是又知道阻止不了季无言，只好等季无言离开后，派一个下人去打探消息，自己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去了长安院。
而季无言则是被下人带到府外的一个废弃的破房子里，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季无言嫌弃地不敢往里面踏步。
但是下人也是有办法的，他搓搓手，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和他的贼眉鼠眼配上去有些猥琐。
“季公子，有个姑娘找到小的，希望见见你！那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但是小的怕她耍花招，所以不敢领到尚书府去……”
季无言听到是个姑娘找他，心情顿时好了一些，又听到那下人说长得挺漂亮，马上要求要去看看，他让那个下人将衣服的外袍脱下给自己披上，然后才抬脚进屋。
进屋后，他一眼就看见一张破床，上面趴着一个姑娘。听到动静，那姑娘转头看向季无言。
“碧……梅……”季无言瞬间感觉心力交瘁，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转身，抬腿。
“三少爷！你等一等！”碧梅习惯性地要追上去，却因为身上的伤而动弹不得。“二小姐想要害你和三小姐！”
季无言停下脚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说:“就她？害我们？”
“是真的！她使了计谋博得了大少爷的同情，让大少爷帮她过上好日子，实际上就是想翻身报复你们！我好心好意劝说几句，却被她赶了出来！可怜大少爷被她蒙在鼓里！”碧梅抹一把眼泪。在她心里，只有劝说那一段是假的，其他的都是事实，季无双就是蛊惑了季无析，才让季无析将她赶走。
季无言一听，气急败坏地跺脚攥拳道:“季无双这个贱人！前几天我就该大点力，摔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