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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改革(三)

付三爷的家境,在村里属于上等水平。院落布局也随老爷子的性格了,没有特别明显的布局轮廓。除了厅房和灶房的位置遵循了祖辈的传统,其他的房子就甭提了,建的乱七八槽,错落有致。

整个院子年纪不小,尤其是院墙上连片的杂草,占据了最高点,明目张胆地向主人宣誓“这是我的地盘”。向阳处的厅房好像刚翻修过的样子,砖瓦、草泥、台阶上的大青石都很显眼;院子中央,有个很精致的小花园,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大蒜、月季花,还有一排绿油油的老汗烟,正在茁长成长,已经剥夺了所有植物的领空权;靠南边的墙角里,搭了一个小而简易的窝棚,一股浓烈的柴火味夹杂着淡淡的青烟,弥漫着大半个院落,除了柴火剧烈燃烧而发出的啪啪声外,偶尔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是烟呛的,还是身体不适,让人难以分辨;大部分院地光秃秃的,地面因太阳的暴晒,翘起一层层薄薄的泥片,就像油锅里炸出来的虾片,人踩在上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吱声。付凡两口子沿着一条石子铺成的小道,闻声而去。

“三爷好!”付凡很有礼貌的问好。

付三爷抬头看了看,低下头往火盆里加了几根柴火。

“大清早的,有事?”

“还真有事。”英菊一看情况不妙,接着丈夫的话茬说。

“什么事非要大清早说。”三爷边说边向付凡做手势,叫付凡坐下来一起喝茶。

付凡赶紧回答:“三爷,我已经喝过了。”

“叫你坐就坐,磨磨唧唧的。”

付凡一看老爷子生气了,连忙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

“在我这里别装。”付三爷注视着付凡说。

“是是是。”付凡很诚恳地回答。

付三爷把罐罐里已经熬干的茶叶倒干净,又加满水,然后从一个很陈旧的铁盒子里,抓了一把茶叶放进罐罐,再把罐罐放到火盆上,约摸两三分钟后,茶水已经在罐罐里沸腾。最后,付三爷小心翼翼地将熬好的茶水倒进茶杯,送到付凡跟前说“喝茶,有什么事比喝罐罐茶重要。”

“早上不喝杯罐罐茶,老觉得浑身没劲哦。”付凡皱着眉头说。

“这话我爱听,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没事别再瞎折腾。”

付凡感觉话茬不对,赶紧想办法支开三爷的意向。

“好茶哎,从小到大还没喝过这么攒劲的茶叶。”付凡使劲地点着脑袋。

“便宜茶。”三爷微微一笑。

付凡一看搪塞成功,然后放心地拿起一块玉米饼塞进嘴里。

英菊坐在二人身后的小木墩子上,默不作声。此时的场景好像不利于当前的情形,感觉三爷全然不知或者是装糊涂不愿帮忙的样子。英菊很耐心地观察着三爷的神态,琢磨着三爷说的每一句听似无关紧要的话语,正所谓“挖树要挖根,听话要听音”,英菊已经琢磨透了三爷的心理,就差个说话的机会。

“哎,英菊来吃玉米饼,你婶子刚烙的。”三爷说着拿了块饼子给英菊。

“最喜欢吃婶子烙的饼子。”英菊很小心地回答。

“我们这辈子人,到死了也没美美地吃上白馍哎。”付三爷叹着气说。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全国好多地方都解决了温饱,正向小康奋进。”

“从哪听的?”付三爷吃惊地问。

“报纸上说的。”机会来了,英菊激动地跳下小木墩,立马坐到三爷面前。

“我就是相信鬼也不相信报纸。”三爷情绪低落地摇着头。

三爷的回答让英菊无法应答,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将要付之东流,英菊高涨的情绪又回到了低谷,脸上表情不再是灿烂的,就像一张被人捏颓废的纸,皱皱巴巴无以言表。

“报纸这东西,是领导的福,是百姓的灾啊!”三爷唉声叹气地说。

“三爷您也读报纸?”付凡带着怀疑问。

“怎么,报纸就你们能看,我就看不了?”付凡的问题又激怒了三爷。

“不是.......”付凡感觉情况不妙,又无言已对。

“不是三爷,报纸也分三六九等。”英菊替丈夫回答。

“你看看这张报纸是几等?”三爷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破旧不堪的报纸。

泛黄的纸页透出一股霉味,微微上翘的纸边残旧不全。报纸被对等折成八块,折痕处已经龟裂,能清晰地看到犹如麦粒般大的小洞,犹如蜘蛛网一般错落有致。

英菊小心地把报纸放在火盆旁的小桌子上,用手慢慢摊平,然后一层一层轻轻地拨开。

报纸大部分内容保存完整,只有一小部分内容已经丢失,或者因磨损字迹不清,无法辨认。值得庆幸的是,出版社依旧完整无缺,赫赫然写着“城北县日报”,这几个字的出现让英菊茅塞顿开,三爷的质疑是正确的。

英菊并没有草草下结论,她很仔细地翻阅着报纸上的每块内容,什么《今日城北》、《劳动模范》、《惠民政策》、《小康乡镇——夏拉镇》......。

很细心的英菊发现,在《小康乡镇——夏拉镇》的报到下面,一根根粗细交错地下划线,立刻吸引了英菊的眼睛,她情不自禁地读出了声。

“今日的夏拉镇,正昂首阔步走在改革开放的阳光大道上,农民不愁吃不愁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听听,还能信吗,一派胡言。”三爷愤怒地将一根柴火一折为二,扔进火盆中。

只见三爷默默的低下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肩膀的起伏来看,他现在肯定很生气。也许深呼吸会让他镇定下来,但也有可能会让他更加的暴怒。渐渐的,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侧身斜视着火盆里燃烧旺盛的炉火,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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