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峰明望崖的石屋东边有一条小溪,自北向南跌落悬崖。小溪右边十几步有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大树的枝叶一半探到崖外,一半留在崖内。
薛常山这几天便不再去学堂了,他本就吸收灵气缓慢,那么小的地方这么多人争夺灵气,虽说学堂有特意聚集灵气的法阵,但弱小如薛常山哪争夺过别人本体自带的吸收吐纳法门啊。
前天有道童过来通知让自己帮助老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话虽然说的极为客气,但字里行间里充斥着嫌弃的味道,说的好听是帮忙,实际还不是打杂!
不过每日里自己在望云峰吸收吐纳灵气,呆的烦了便去老伯那去转转。
老伯一个阵法大师,哪里用得着帮忙。整个忘凡斋全部由大小不一的阵法组成,就连削个菜都是阵法自动完成。薛常山刚到后厨时看到漫天飞舞看着杂乱实则井井有条的各种器物和泛着各色光芒的符阵纹路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老伯也对薛常山的事也有耳闻,看着眼前的不言语但倔强倨傲的少年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这种感觉虽然已经过去不知多少年了,但如今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这便是感同身受吧。
老伯有意无意地指点让薛常山一阵温暖,这偌大的昆仑几个温暖的存在足以让自小就不被人理解并且当作祸害的薛常山稍作安慰了。
看着老伯小心翼翼地神情生怕伤了自己自尊,薛常山笑道:“老伯,您甭这么小心翼翼,只这一点挫折我若就放在心上郁郁寡欢,那我就活不到现在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您这忘凡斋灵气充沛,我少不了时常过来麻烦您。”
老伯对他的话很是满意,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道:“那就好,我这就给你做个聚气法阵,你在里面好好练习。”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常山道:“孩子,无论什么时候记住一句话,现在的任何苦难都会是你今后引以为傲的谈资!”
薛常山狠狠地点了点头朝老伯深鞠一躬。
老伯对聚气阵太过凌厉,里面的灵气如水般粘稠,薛常山本就如雏鸡啄食般,猛然给他一座米山,还没半个时辰就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过了两日,第三天一大清早薛常山如往常一样正要到石屋右边的小溪洗漱,朦胧睡眼忽然看到那棵一半探出悬崖的树下坐着一团白衣。
狠狠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个人,那人白衣束发,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看着远处被朝霞染红的云海一动不动,宽大的道袍从背后看不出是男是女。
薛常山从小就不惧鬼神,但自己刚才确实没有看见树下有人。
望云峰地处偏僻,想来也是道过喜欢清静才选了此地,所以平时鲜有人来。薛常山走得近些便闻到一股暗香,应该是个女子。莫不是这昆仑山灵气充沛白狐成了精?虽然不怕他敢作祟在昆仑伤了自己,并且真论打斗一般小妖还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薛常山轻咳两声,仍不见那女子回头。再重重咳嗽几声仍不见动静,索性不再搭理她。
来到忘凡斋,老伯正在写符,薛常山虽然是个纨绔,但不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做纨绔也要讲究个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不是?想当初永乐城的纨绔子弟们被薛大少爷逼着练字学词,那也是永乐一景啊!
老伯看到薛常山进来也没搭话,手持朱砂笔在黄纸上点了一点然后笔若游龙,薛常山虽然看不出其中门道但暗中以行笔手法揣度,老伯看似顺手写来,但每下一笔都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犹如神来之笔。
一张符写完,薛常山感觉四周空气立刻灼热起来。老伯把那符收入袖中这才回头对薛常山道:“符术说难也不难,就是以自身感知天地元气运转,你看那金、木、水、火、土,皆是阵法,天地运行也有其法则,这法则便是符箓阵法。”
“俗世之中有贴符使人言听计从者便也是规矩了,但符箓相比其他入门要难上许多。知微看符,明玄写符,讲的便是这道理,要想成为符箓大家则更需要对天地的领悟了。”
“当世专修符箓者只正玄宗,而正玄入世非是他们贪图富贵,其实是依靠凡俗皇家之力来帮助他们更容易地感知天地之法则。”
老伯讲完话薛常山叹了口气,自己知微境界都没到,就是再好的符在自己眼中也只是曲连拐弯的鬼画符罢了,更别提去执笔画符了。
眼下自己好像真是个修行废人,不到明玄年不过二八的命运打破不了,连老伯亲手教的符箓也学不会。
回到望云峰时歪脖老树叶子哗哗作响,但树下白衣束发的女子已经走了。
薛常山心情不是很好便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薛常山睁开双眼透过窗外看着歪脖树下,果然又坐着一袭白衣。
薛常山脸也不洗走到那女子身后,同样的暗香浮动。薛常山垂手行了一礼,脆生生喊了声姐姐,勾栏酒肆中厮混的纨绔,哪个见了女人不像嘴里抹了蜜似的。
那女子回过头来,一张倾城的容颜掉入薛常山的眸中。薛常山藏在胭脂堆里厮混,闭月羞花的花魁也见了不少,来到昆仑后,仙子般脱俗的样貌也见过,但这样一张脸庞如那清水中洗涤过的粉莲花,让他一时愣了。
那女子眉头皱了皱,立起身来,脚尖轻点一下石头。身形顿时掠出悬崖,一下飘然而落在远处云海中露出的尖尖山角之上,然后又几次跳跃飘然而逝。
薛常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暗衬道:难道是自己唐突吓跑了这位不知是妖是仙的仙子,左右想不明白,索性摇了摇头走向忘凡斋。
来到忘凡斋已经晚了,许多人已经吃完早饭,只余下三两个人。
其中一个女子央求着同桌的二位道:“二位师兄,你们就帮帮我吧,就这一次好不好?”
那两个师兄一听此言,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低下头疯狂的扒着碗中的食物。
女孩气得嘟着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桌上已经没饭还在疯狂扒着碗底的二人。
其中一个终于演不下去了,抬起头道:“小师妹啊,你那改头换面丸我真是不敢吃了,上回吃完之后变得嘴歪眼斜,七天之后药劲才过,现在还留下后遗症,一到紧张时刻我的嘴角还抽搐不停。”说完真的嘴角抽搐,差点碰到耳朵根。
“上回下山历练,因为紧张的抽搐,妖怪看到都喊我做兄弟了!”说完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起身告辞了。
小女孩同情的看着可怜的师兄而去,转脸换个殷切的笑脸对留下的那个师兄道:“二师兄你可愿意试一下,这次我改了药丸配方,一定不会像上次一样了。”小女孩巧笑嫣兮令人怜爱。
被唤作二师兄的道士把脸从饭盆中取出,一张大猪头显露出来,若不是此处是昆仑圣地,薛常山早就大叫一声妖怪踹上去了。
二师兄无辜的看着小女孩,许是说不出话了,指了指自己肥肿的脸。小女孩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道:“好吧,二师兄今日不劳烦你了,你先回去好好休养吧。”
二师兄如逢大赦,一溜烟功夫跑出了忘凡斋。
告别完二师兄小女孩瞥见一旁正收拾碗筷的薛常山,咬了咬下嘴唇走到他跟前道:“小师叔,我这有颗药丸,你愿意帮我试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