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永乐城十多里往北是连绵山脉,山野中一个衣不遮体的道士飞奔着,不时看看身后,仿佛怕人追来似的。
直到确认没人追来,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依着旁边的青石自言自语道:“为了让你能短暂醒过来,可费了我一张价值五十两的灵符,心中怎么有些痛呢。只不过如今这小子记忆紊乱,一年半载怕是醒不过来了,可别变成痴呆才好啊。”
说完又端详了一会儿薛常山颓坐在地背靠青石道:“凡夫俗子的身体就是差,这才多大点功夫就支撑不住了。唉,又得劳心费神到处求人了。”
就在道士愁眉不展的时候,身后悠悠传来一个声音:“不如你跪下求求我…”
道士吓得跳到一旁,看着好端端坐在石头上的薛常山仿佛看到鬼一样。
薛常山跨坐在青石上,口中咬着从垂下树枝摘下红透了的野果,饶有兴致地看着道士。
贪吃道士浑身发毛--刚才自己探知过的,这小子的灵魂可是沉睡在记忆深处,如果没有外力引导,以他凡夫俗子之身就算一辈子也未必能醒的过来。
只是眼前这人却真实地坐在自己面前!不过细想下来,以他的身份,怎么样的不可思议也都能当做理所当然吧。
“哎,那道士,你们道观有什么好玩的吗,本少爷还没出过永乐城,如今正好少了束缚。如果让少爷玩的高兴,咱们之前的事就既往不咎了。”
道士整了整破烂衣衫回道:“我那庙宇,接天地之灵气,引日月之精华,所谓风景优美,别有洞天,所谓…反正你见过之后一定不舍得走的。”
薛常山看着眼前乞丐似的老头心里满是不相信。不过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家是不愿回的。永乐城对于自己早已没了趣味,如今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薛常山长嗅了一下这自由的空气,跳下石头,然后拍了拍身子上的灰尘道:“走吧,看看这大好的江湖。”
两个时辰后,刚才还兴致勃勃想要一闯江湖的薛常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喘着粗气步履维艰。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问道:“哎,那道士,还有多远啊?要不咱们找个客栈歇会儿吧,趁着可以吃个便饭。”
“此处离最近的客栈有三十多里路,如果你要去咱们也可以考虑。”
薛常山一听大喜,忙上前追问道:“快说在哪?找个好馆子本少爷请你吃大餐。”
“喏,往回走,永乐城就是了!”道士头也不回的走了。
…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薛常山才翻过两座大山,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人的踪迹。
紧接着入眼的是一座气势宏伟的高大建筑,房屋楼阁鳞次栉比依山而建。屋顶上仙鹤长鸣,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
薛常山兴奋道:“老道士,没看出来你们的道观这么气派啊。只不过你这身打扮,你在里面是做什么的,不会是烧火的吧?”
没想到道士竟不与他争辩,大踏步走向前去。
这时分香客们已经纷纷下山了,遇见道士后都用一种不可描述的目光远远的行着注目礼。
老道士昂首挺胸,那些褴褛衣衫飘飘在这个环境下竟让薛常山有点仙风道骨的错觉。
莫非这道士是高人不露相,看着香客们停足注视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交谈,薛常山赶忙跟上前。自己虽然是官宦子弟,但从小就未出过永乐城半步,哪见过这仙气飘飘的殿宇。
人们常说深山有修道高人,单看那扫地道童就灵气逼人,不似凡间少年。
满怀敬畏的走到山门前,薛常山长吸一口气,正要大踏步走进去。谁知道那扫地道童准备好似的,把手中扫把一横,挡住二人去路。
“野道士,别以为带个傻小子冒充有钱人就可以到我们观里混吃混喝。放心吧,这一次有我法眼如炬的青阳在这里,你休想进的去!还有,上次你偷我家的灵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小道士掐着腰指着道一朗声道。
“哈哈,那贼道士又该倒霉了,上次就是因为偷吃贡果被丢下山的,竟然还敢回来。”有了道童的正面顶撞,人们的窃窃私语开始变成了大声取笑。
“就是,我记得清楚,他是被四个人一齐扔出去的,脸正好摔在我家阿大热腾腾的屎上,哈哈哈哈…”说话的是个膀大腰圆的财主,手中牵了个牛犊似的狼狗。
薛常山这才恍然大悟,这破烂道士哪会是什么高人,人们停足注视不过是为了看热闹罢了。
扫地道童听到香客们的交谈更加来了气势,一手掐着腰一边横眉怒指数落着破烂道士的种种恶行。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直站在一旁的薛常山看着那小子狗仗人势的嘴脸满不是滋味,永乐城的习性上头,朝那小子上去就是一脚。
那道童没想到来人不问黑白并且不知廉耻地上来就是开战,一下被踹到在地。
刚要起身理论,抬头入眼的却是满是泥污的鞋底,紧接着两眼一黑,鼻子一酸。俊秀的脸被接踵而至的脚法踹成了猪头。
旁边的贪吃道士终于扬眉吐气,不顾众人的眼光在一旁摇旗呐喊,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忽然一柄飞剑破空而来,薛常山急忙躲避,左袖被飞剑擦破一块。
“人未到,剑已至,是个高手啊!”薛常山看着山门中赶过来的道士们,赶忙抓着还在呐喊着的道士飞奔而去。
“打呀,继续打呀,这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那道士拖拉着破了洞的草鞋刚要朝小道士踹过去,却听到头顶的台阶上一声呵斥:“大胆狂徒,竟敢伤我门下弟子。”
四名英姿飒爽的青年道士手持法剑列阵以待。吓的老道士赶忙收回臭脚,谄笑着拍了拍草鞋,然后趁人不备撇下薛常山撒欢便跑。
这跑路的姿势和应变的能力证明这事他没少干。
身后传来洪亮的叫骂声:“野道士,还想跑!”身后四人刚要齐御飞剑教训那人一番。
忽然一道彩光从顶峰而来,落在不远处的玉柱上。众人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俊朗少年迎风而立,风吹动他的衣角飘在空中,更增添了些许仙气。
“青云师叔。”四位道士立马收了飞剑齐整整对比他们小了很多的少年鞠躬行礼。
那少年看着远方落荒而逃的二人神情冷漠,转身抱起扫地道童简明扼要地扔下三个字:“莫追了。”然后破空而去。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啊!人群一阵欢呼。
往山上走便没了路,荒草丛中怪石鳞立,两个人影在山野间狂奔。
“哎,野道士,亏我刚才鬼迷心窍还以为你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刚才那个道观不是你的?难不成你竟然真的是个野道士?我是不是被拐卖了?”
道士哼了一声鄙夷道:“那道观就入得了你眼了?装神弄鬼,乌烟瘴气。哪有半点道家的清净无为。”口中虽如此说但最后还不忘吧咂下嘴道:“不过他家的斋饭确实是好吃。”
薛常山看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回道:“等哪天你跟我一起回永乐城,我带你去醉仙楼尝尝那里的饭菜,那才叫一绝。”
二人且说且行,山路陡峭,越往上走越没下脚的地。七夜问道:“野道士,咱们要去哪里,你不会最后带我风餐露宿吧?”
道士眼睛一瞪道:“怎么可能,你没听过世间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之地吗?不过说实话咱们要快些走了,要不一会儿山上的野狼该出来觅食了。”
薛常山已经无力反驳,倒真起了兴致想看看野道士的道观到底能是个什么样子。
往前走是一大块竹林,风吹婆娑,浩如烟海。
竹林很密,密的没有下脚的空隙。薛常山跟着道士缓缓在竹林中穿梭。
天上已经出现点点繁星,遥远处能听到几声狼嚎,二人终于在竹林的尽头看到了一栋若隐若现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