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最后的一天,天空碧蓝如洗,烈日下的地面泛着白光,让人睁不开眼。
铃响之后一大群考生陆陆续续从教室走出来,喷泉广场上呜泱泱地都是涌动的人头。安妮交完卷之后一直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盯着桌面上的准考证,直到监考老师走过来说:“同学,我们要锁教室了。”才收拾了东西走出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已经走了。地上凌乱地躺着一些被丢弃的草稿纸,黑板上有同学拿粉笔写了“再见了,我的少年”几个大字,明晃晃地让人觉得眼睛泛酸。窗外,球场上篮球打在地面上“砰砰砰”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着。
“你发什么呆呢。”辛辰突然走进来进来,看到了独自坐在教室里的安妮。
“没有啊。就是觉得有点累。”
“刚才在你考场楼下等了很久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找我有事?”
辛辰本来想说,没事不能找你啊,顿了顿,又把话收回去,只摇摇头。
两人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妮觉得那些闲散怠慢的时光,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样,说没就没了,但是所有的回忆又提醒着自己,是自己一点一滴把它消磨光的。
落在地上的阳光的角度渐渐倾斜,夕阳在天空洒下颜料,染成一片如同燃烧天空的野火。
晚上,跟几个好朋友在KTV门口告别之后,辛辰陪安妮走回家。
六月份的夜晚,月朗星稀,潮湿的空气中只有轻缓的脚步声和几声蝉鸣。彼此静默着,看着四下无人的街,好像这条路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我们真的要一起去美国了吗?”安妮忽然转头看着他。
“需要掐你一下吗?”
“不用不用”她急忙开口说。
其实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去美国,而是“我们要一起去美国”。
“以后就请多关照啦。”他轻声说。
她低头笑笑,眼里是快要溢出的欢喜。
走到安妮家楼下的时候,两个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地站着。
沉默了一会,辛辰说:“回去吧,我走了。”
心里像钻进了一阵凉风,吹过之后是回响的寂寥。
安妮点点头,转身打开大门。
明明没有在期待什么,但是等他说完后莫名的失落感又是怎么回事...
安妮回到房间后,迅速跑到窗边,掀开了窗帘的一角,看到他还站在楼下,过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橘黄色的路灯从树叶的间隙漏下,落在了少年单薄的背上,地上漆黑的影子逐渐被拉得冗长。他慢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
安妮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她打开灯,坐在床上把同学录和校服从袋子里面拿出来,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今年大家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每个人除了写同学录之外还把自己的校服拿出来让老师和同学签名。自己之前也拿了好多种彩色的水笔让同学们都签上了各自的名字,结果辛辰居然自己拿了黑色的记号笔在校服上写了他的名字,还是特大号的那种,弄得其他人的名字和他比起来就只是个背景图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的校服呢。
但是心里这莫名其妙的高兴是怎么回事呢...
安妮又翻开同学录,找到了辛辰写的那一页。自己当初可是软硬兼施逼了他好久,他才答应给自己写的。没想到一共就两行,还是用涂改液遮住了之后又重新写的。
上面写着:
“没啥好说的,反正又不是不见面了。还有就是,波士顿的冬天会下雪,到时候一起看吧:)”
安妮恍惚间觉得此时的内心就如同平静的湖面上丢进了一颗石子,一圈圈水波荡漾开,令人沉醉。
今晚会做个好梦的。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辛辰发信息给安妮,问她签证办好了没有,实际上是想问她什么有空一起去办理。但是隔了两天她还是没有回消息。
又过了一天之后,周闻有事到家里找他,他才得知,梁家破产了。
一周前,海关警察从他们家的集装箱里发现了毒品以及其他走私物品。
“安妮的父亲被捕,公司也被查封了,警方现在还在调查呢。”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周闻继续说,脸上流露着惋惜。
周闻离开之后,他给安妮打了好几通电话,然而她都没接。辛辰匆匆跨上单车疾行到安妮家门口,按了门铃之后,开门的是她家的保姆。保姆知道他是来找安妮后,面露难色,但还是让他稍待片刻。过了几分钟,安妮从门后走出来。
安妮看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但面色依旧平静而苍白。
辛辰反复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你还好吗”,说完就感到后悔。
他看着她脸上疲惫的神情,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恶狠狠地掐了一下,猛地一阵抽痛。
“我妈妈情绪不太好,我还要回去陪她。”说完,安妮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夏天炙热的太阳照射在门上泛出刺眼的白光,辛辰皱起眉头,觉得眼睛难受得睁不开。
当时谁都不会料想到,这一转身,相逢竟是三年之后。
离开安妮家之后他又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但依然是没有接通。
直到听说了安妮的妈妈去世的消息,他再一次赶去她家门口,但是再也没人给他开门。小区的保安跟他说他们家已经被抵押了,主人也已经不知去向。
辛辰忘记了之后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然后他第一次开口向父亲开口,请求他帮忙寻找安妮的下落,但是遭到了冷眼相拒。于是他每天在网上发寻人启事,也问遍了所有和她相关的人,但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