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言飞鸢急,还诉海河倾。
绿萝繁萦枝,何语解相思?
赵意下了马,车子才到近前,便见车门被推开,肖颜珠泪如雨的跑了下来,嗫嚅着却泪雨更急。
记忆里的一幕翻涌,仿佛与眼前的人儿相合,赵意的心猛的一疼,不由一把揽了肖颜入怀,轻轻的抚去晶莹的泪儿,柔柔的说:“不哭,不哭了,我不走,再也不会走了……”
何语解相思?此时也无声,此刻亦无言!
再多的思念,有时候只一个拥抱便可领会。一个温柔的眼神,一个轻轻的抚摸,一个甜甜的笑容。两颗心只要相恋,便千言万语都抵不上这黄金一笑。
肖颜哭的有多忧伤,笑得就有多甜美。贪婪的闻着衣袍上的熏香,留恋着埋首间的温暖,竟是一刻也不要分开了。
“阿哥,我要骑着马,你带我回家,好吗?”怀里少女勾着头,睁着一对带花明珠祈求。
赵意为难的望向一旁笑吟吟的妇人,肖妈妈笑着说:“好好照看她,走吧!”便回到车里关了门,好笑的看着前面的一对小儿女。
赵意横抱起少女轻轻的放她倚坐在前鞍上,幸好当初打造鞍具时考虑到那一身铠甲,肖颜身材娇俏,因此坐下两人倒是有余。翻身跃上马鞍把少女揽在胸前护好,赵意呼喝一声,座骑便抬身踢蹄,先是慢走了几步,逐渐发力,继而四蹄连踏飞扬,领着后面两辆车子疾速奔驰。
陵水汪汪,河草青青,林木森森,肖颜依偎在赵意怀中,两手挽着心上人的腰,看着边上林木绰绰飞逝,只觉得天也好高,路也很长,阿哥的心跳的好响,这条路走上一辈子能有多快活!
归程也不长,肖颜只觉得愣神间马便停了下来,从赵意怀里伸出头来,便见前面屋廊下黑乌乌的站满了人,男女老幼俱有,都笑呵呵的看着她,人群前面站了两位老人,想来便是阿哥的长辈了!
肖妈妈下了车,正等司机取下行李,见肖颜还痴痴的偎在赵意的怀里,不由头痛的斥道:“死囡儿,不羞的吗?快点下来。”
这边赵意父亲大伯娘还有四婶迎了过来,赵意下马抱了肖颜下来,引了父亲等人对肖建军道:“伯父伯母,这是我爸、我大伯娘,这位是四婶。”又对父亲介绍说:“阿爸、阿娘、四婶,这几位是肖颜的爸爸妈妈和哥哥,这是肖颜。”未了拉着肖颜上前对父亲几人介绍。
众人互相见过,父亲几人接过车上的行李,赵意付了车费,与两位师付挥手道别便牵马走回。肖颜等在一旁,绞着手,不安的问:“阿哥,好丢人!我是不是闹笑话了?”
赵意自责自己没照料好,便拉她手安慰说:“不怕,我在一边看着呢!走吧,他们都进去了。”寥寥几言,倒是让肖颜鼓起了勇气,小脑袋重重的点下。
两人牵了手先给马除了辔头嚼子,卸下肚带鞍具挂好,往槽里添了食料,才一起来到厅里。十几人坐厅里正在交流,肖妈妈和大伯娘聊着,四婶儿却在帮着传话;肖建军居然会讲粤语,和父亲聊得不亦乐乎的;肖卓与刘培几个人还有丽华围坐在一起,正在吹嘘着当年在十里洋场的光辉岁月。见赵意进来,李菁菁一眼瞧见两人交叉拉着的双手愣在当场,身边李艺双捅了捅她的腰,便强笑着与赵意点了点头,埋首恹恹的听了起来。
拉过肖颜到大伯娘和肖妈妈身边坐下,赵意对几人说:“肖伯母,您先坐会,我回房换身衣服。”
肖妈妈笑着说:“去忙吧!我和大姐挺谈的来,四妹子挺照顾我的,去吧!”
跟大伯娘说了声便回到了房中,换了衣服鞋子,又从空间里取了五公斤的黄金用红布盖好。
出得屋来,大家已张罗着开饭,葡萄架子下摆了张崭新的大圆桌,足可围坐二十号人用餐。桌上流水价的摆上白斩鸡、卤猪脸、清蒸鲩鱼、红烧肉、黄焖鸡、花生焖猪手、萝卜炖牛肉、甜酸排骨、土豆丝炒脊瘦、香菇滑鸡、姜葱老鸭煲、瘦肉丝炒米粉、清炒生菜、心菜、水煮白菜和水豆腐,边上放了十三份碗碟杯著调羹,肖卓与刘培几个年轻人坐了下首,父亲与肖建军几人坐了上首,肖颜挨着肖妈妈坐下,右手边上坐了赵意,赵意边上却坐了李菁菁。
父亲先开了口说:“今天也是济济一堂了,在座各位有我家嫂弟妇,有远道而来的肖氏一家,有我儿的同学朋友,大家虽天南地北但能够相聚在这里,这就是一种缘分。为这缘分干一杯,该不该?”
众人笑着举杯,齐声道:“该!干杯!”
杯子不大,一口酒水即满,众人却豪迈的喝下,肖建军举杯说:“我打江南来,主人家待客太热情了,我非常感激!便以此杯酒敬过各位了,干杯!”众人笑着喝了。
肖建军又倒满举杯说:“说来惭愧啊!前阵子小赵客居我家,我们父子俩轮番上阵,居然还让他把我俩灌趴下了,这一杯便是还了,干!”赵意不好意思的起身,双手执杯向他赔了罪过。摆摆手示意赵意无妨,再倒满杯说道:“所谓事不过三,这第三杯当敬老哥老姐了,既为我等接风洗尘,接下来还得叨扰一阵子了,老弟我先干为敬,多谢了!”说罢一口滋干了酒。
父亲和大伯娘陪了一杯,便催道:“来来,光喝酒不吃菜可不行!阿生讲你们口味清淡,来试下这鸡和鱼合不合适?”
大伯娘早先叫丽华问了肖颜,试了几次,因此肖妈妈吃了几样甚合口味,连声夸赞,听得四婶讲俱是大伯娘的手艺,忙表示这几天要多亲近交流。肖卓与刘培几个言谈甚欢,倒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几个人便划着拳行起了酒令。
赵意专心吃饭,一旁的肖颜偶尔给他挟菜,剩下的除了吃饭便是眨了双大眼睛看赵意吃饭,偶有赵意挟菜与她,眼睛就笑成一敛弯月,两颊勾了对梨涡甜甜的笑。
忽然一双筷子从赵意眼前伸过,抬头看去,见是李菁菁给肖颜夹了块鸡脯,看到赵意抬头便甜甜一笑露出了两边的小虎牙,赵意给两女夹了两箸排骨,问道:“李同学,忘了问你了,你现在还念书吗?”
李菁菁笑着答道:“家里让念着呢!刚好也在江南,纺织专业。”赵意才想起她家是收茧剿丝的,这专业倒是量身定造了。于是笑道:“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还在你家茧站卖过几次茧的呢!难怪看你有些眼熟了。”
肖颜把身子勾了过来问道:“阿哥,蚕茧是什么样儿的呀?”赵意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好说:“现在已经结茧了,等吃完饭再带你去吧!”肖颜一听连连说好,赵意给李菁菁和她夹了几箸菜,见她剩下几口米饭了,便准备给她盛点汤来。那边父亲与肖建军碰了杯酒后,见肖颜与赵意笑语盈盈便夹了块腿肉过来,肖颜慌忙起身去接,顺囗就说:“谢谢爸——”
满席的人一下子愣住了,肖颜坐下后也傻了,红霞一下子爬满了脖子。大伯娘毕竟老到,给肖妈妈倒上酒,举杯说:“哎呀!年纪大了,喝几杯就晕,大家随意啊!”众人忙附和着举杯共饮。赵意给肖颜夹了块豆腐,叫她不要在意,只是肖颜鸵鸟似的低了头吃完,便放下碗筷,赵意只好三两下扒下米饭起身对众人说:“爸、阿娘、伯父伯母、四婶你们慢用,我带肖颜到村里走走。”又对肖卓他们讲:“肖兄、刘兄、王兄还有两位美女可得吃好喝好了啊!可不许急着走,我带她四下看看,稍后就回来!”便离桌带了肖颜出门。
肖颜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只捏着赵意的衣角跟着,待行得远了方才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哇……阿哥,我不是故意的……哇……”
赵意手忙脚乱的哄她,好不容易哄住不哭了,却见她眨着泪花哀求道:“阿哥,我脚发软,你背我好吗?”
赵意大感头痛,却不得不蹲了下来,肖颜“叭”的一下压了上来,喜笑颜开。
赵意背了她走了几步便无奈的说:“肖颜,你……你的胸口压着我了。”
肖颜螓首深埋在他发间,红了脸闷声说:“不管。反正……反正——反正我喊了阿爸,你……你就是我的郎,再也改不了的了!”
她好像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个女人。女人若是不想做一件事时,通常很快就会想起这一点。这一点恰巧也正是男人没法子否认的。
赵意一时气短,竟凝噎无语。
那天,赵意围着村子走了三遍。
那天,肖颜清脆而娇俏的声音传遍村子。
那天,村里人都认得了这个女孩。
她叫肖颜,爱笑,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
她打江南来,江南烟雨美,人长得比江南更美。
老人们喜欢她,肖颜的一腔吴侬软语和甜美的笑脸迅速的印在老人们的心田。
小孩子喜欢她,肖颜会学着玩他们的游戏,会和他们捉鱼摸虾,会被突然窜起的水蛇吓得跳到赵意的身上,不到家绝不下来。
肖颜爱上了这个小乡村,第一天就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