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时一样，谢锦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和别人不一样的是，谢锦选择的座位永远是中间那排第一个座位，正对着讲台。
这并不代表她是好学习，而是为了能够更清楚看到某人。
随着上课的时间接近，教室的人越来越多。
她期待的那个人在25分的时候准时迈着步伐进来。
一丝不苟的着装，表情肃穆。
来了，来了，他来了。
谢锦的小心脏跳的飞快，像是要冲出胸膛一样，这或许就是小鹿乱撞的感觉吧。
她看到他狭长的眼眸扫视了一遍教室，才不急不缓地走向讲台。
在她旁边坐着的也都是女生，因为顾序的到来窃窃私语。
谢锦紧紧咬着唇，才忍住想要尖叫的欲望。
她紧紧盯着他，一眉一目，一举一动。
他拿着点名册随意点了几个人之后，就开始授课。
谢锦一直都有认真听着，可还是没忍住走神了。
顾序是真的很帅啊，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写字时拿着粉笔的手，还有擦拭额头的汗水。
由他做出来的动作，比别人多出了一份美感。
可能这就是帅的人拥有的特权吧。
两节课下来，谢锦都在看着顾序，一下课很多人上去问他问题，当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锦没挤进去，她也不需要。
因为，她和这新来的老师，是邻居。
说起来是真的巧。
那天倒垃圾遇到的人，没想到是新来的代课老师。
和上课时候的他不同，生活中的他会开玩笑，会调侃，还会说荤段子。
谢锦离开教室，摸出手机给某人发了短信。
“今天晚上还要蹭饭么？”
那头很快回了句，“要。”
和刚才在讲台上矜贵自持的他完全不一样。
谢锦看到回复笑了，收了手机，迈着欢快的步伐去菜市场买菜。
——
嗯，他喜欢和排骨汤，所以排骨要买，玉米也要买。
他还说她做的韭菜炒蛋最好吃，所以鸡蛋和韭菜也要买。
提着买好的菜回到公寓的时候，就看到了某人站在她门口抽烟。
抽烟的姿势很娴熟，很帅。
再一次验证了帅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这句话。
可能是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他侧首看了过来，灭了手中的烟，哑着声音说道：“回来了啊。”
走了过来帮她提袋子，“怎么不等我一起去？”
“毕竟你忙嘛，老师。”
“我更喜欢你叫我名字。”
谢锦没答，从口袋拿出钥匙开门，背对着他，“快进来吧。”
——
做饭的时候，顾序就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忙洗菜择菜什么的。
他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走到她身后拥住她，下巴靠在她肩膀上，用着沙哑的声音说着问了无数遍的那句话，“什么时候确定关系？”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听起来最有魅力。
谢锦手上动作不停，只不过被他暧昧的动作弄得脸上一红，用手肘推了他一下，头也不回道：“等你代课结束吧。”
他好似“嘁”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那样安静地待在厨房，一个洗菜一个切菜。
……
吃完晚饭，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到了八点的时候，谢锦提醒他，“老师，你该回去了。”
“说了叫我名字。”
她顿了一下，才重新开口，“顾序，你该回去了。”
——
虽说没有明确表明是不是在一起，但谢锦和顾序的状态，和男女朋友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在学校的时候，两人会恪守本分，一个当好学生，一个当好老师。
在校外的时候，他们一起买菜，一起看电影，一起压马路，还一起谈以后的人生。
一切都应该朝好的方向发展的。
可在顾序代课结束的前一周，他们曝光了。
不知道是谁拍了他们牵手嬉笑的照片发在了学校的论坛上。
热度一再上升。
在网络的遮挡下，恶毒的话显露无疑。
勾引老师。
学分再也不用担心了。
狐狸精。
诸如此类的话不少，比起其他也算是最轻的。
可对于谢锦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她走在学校的里面，总感觉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她好像听到了那些人说，“啊，就是她，那个勾引老师的女生。”
“怎么那么饥渴啊。”
“为了学分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还有一些人则是在说顾序道貌岸然，居然勾引学生。
可不管那种言论，对于没接触过这种网络暴力的谢锦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顾序两情相悦，偏偏要受各种道德抨击。
说到底，还是他们的身份。
谢锦受不了了。
就算一开始顾序安慰她，再过一周就好了，她也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的。
可是，那些流言蜚语，像一张黑色的网，罩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真的忍不了。
她开始请假，开始对他避而不见。
最后，甚至选择了休学。
她不敢对父母说真相，只说学校提前放假了。
她父母也信了。
她不敢打开手机，每次打开手机都会收到莫名其妙的短信。
她整日惶惶不安，走在路上别人窃窃私语也觉得是在说自己。
她崩溃了。
明明距离事情发生不过才五天。
可她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以前的平静不复存在。
一切，都因为她和顾序接触。
她开始埋怨他，觉得不应该和他接触的，只要不和他接触，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忘了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忘了两人对未来的计划。
她的反常，父母自然也看在眼里。
可每一次问她，她都说没什么事。
直到，谢锦吞安眠药自杀。
她父母再也忍不住，在她醒来之后逼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哭着阐述了事件。
总归是太天真。
以为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可有时候，语言的伤害力真的很大。
可以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顾序有找过她，可谢锦没理会，换了手机卡，父母为了她，也换了居住地，他们一家人去到了别的城市。
哪里没人知道她是谁，自然也不会过多关注她。
经过调理，谢锦也好了不少了。
表面上是这样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深夜做噩梦的时候，她有多无助，有多不安。
梦里的人一人一句，把她湮没在了语言之下。
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
后来，顾序还是找到她。
是在那件事分开的一个月后。
也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所以他找上她了。
这个时候，他不再是代课老师，他们俩之前也没有了师生关系的牵绊。
谢锦看着顾序，他也变了，变得憔悴了，头发也没有打理，嘴边还有胡渣，看起来有些狼狈。
两人都默默看着对方，都在等对方开口。
最终谢锦败下阵来，她目不转睛看着他，掩饰心里真实的感受，淡淡问道：“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她想说，我想你了，顾序。
可是话到嘴边，换成了一句冷漠的“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阿锦。”
谢锦脸色瞬变，情绪有些激动，“别这么叫我！”
顾序微怔，没想到一句称呼让她那么反感。
许是他的目光饱含太多信息了，谢锦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抱歉，不过你叫我谢锦就好了。”
她怕她狠不下心来，她怕她被他的话勾起两人的回忆，同时，也回想起那些让她彻夜难眠的话。
到底还太年轻太天真了。
顾序没说什么，可也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他说了一直想说的话：“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
谢锦自然也知道他代课结束了。
可那段时间的煎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去的。
她故作冷漠地说道：“那又怎样？顾序，我们从没有正式在一起过，现在也别谈和好的事。”
她看到他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看到他挣扎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的话对他起作用了。
是啊。
她总说等他代课结束就在一起，就是怕被有心人说她勾引老师，赚取学分。
可越不想发生的事偏偏就发生了。
“顾序，我不想和你有过多的纠缠了你懂吗？那段时间，你就当我鬼迷心窍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谢锦有些慌张，拿过手中的咖啡遮掩地喝了一口。
太苦了。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同时也在告诉她，不要心软了。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没等他说完，谢锦就急切地打断他，“这当然是我希望的！”
之后拉开椅子，就要走人。
身后传来顾序的话，“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脚步一顿，可还是没转身继续走了。
……
过去了多久呢？
啊，对了，已经五年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五年了。
可她记忆深刻。
不敢接触当初那些人，那些事。
每次回想起来都会不自觉落泪。
那段时间真的太难熬了。
好在家人寸步不离陪着她，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说后悔，她也后悔了。
后悔了当初放弃和顾序重新在一起的机会。
好多次拿起手机想打给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已经忘了她这号人物。
所以最后都不了了之。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顾序的时候，谢锦神情恍惚了起来。
她看到顾序的时候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脚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顾序也许是看到她了，因为她注意到他走了过来。
谢锦在心里呐喊：谢锦，走啊，快走啊，难道你还想和他有什么接触吗？
可是她没动。
直到顾序站在她面前。
她蠕动唇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他开口说：“怎么哭了？”
谢锦伸手一摸，湿漉漉一片，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他好似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巾，温柔地擦拭她的泪水，“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谢锦的泪水就有些止不住了。
……
半小时之后，两人坐在奶茶店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有些尴尬。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谢锦看着他，他还是没什么变化，衣着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当初的狼狈不复存在。
谢锦喝了一口柠檬茶，“挺好的。你呢。”
接下来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闲聊，双方说着对方的生活琐事。
“……顾序，你恨不恨我？”
顾序身体一僵，之后才自然说道：“说什么傻话。”
“那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了，认真说来，是我考虑不周，事情发展成那样也没能阻止，甚至还让你……”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谢锦扯唇一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我没什么的。”
谢锦再次拿起柠檬茶喝了一口，遮掩自己有些慌乱的心，假装平静地转移话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有女朋友吗，或者，我该问，你结婚了吗？”
现在的顾序，已经29岁了。
顾序苦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说话的时候，眼眸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谢锦确实紧张了。
在两人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她无时无刻想问他这个问题，又像鸵鸟一般，不敢问。
可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给她。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看向窗外，不自在回答，“我哪里知道。”
可余光，却在注意顾序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突然走过来。
谢锦心一慌，回过头还没说什么，就被顾序抵着额头。
“阿锦，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
谢锦眼神飘忽不定，心里其实升起一抹喜悦，可却嘴硬道：“那关我什么事。”
“你呢？在我不在这段时间里，有和别的男人交往吗？还是……”他停了一下，黑眸锁住她的眸子，继续道：“还是已经结婚了。”
谢锦被他盯得心一乱，下意识推开他，“你别靠那么近。”
顾序顺着她的手势，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嗯。那现在可以说么？”
谢锦不知怎地，觉得心头躁动了起来。
在顾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没有。”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可由她亲自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没有忘记我？”
谢锦不知道是该说他自恋好，还是该说他自信好。
可不管是那种答案，他猜对了。
她确实没有忘记他。
“我很也一样，阿锦。”
谢锦愕然看着他，随后平静下来，“是么？”
其实在听到他没女朋友也没结婚的时候，她就猜出来了，他和她一样，都没有忘记对方。
那段时间虽短，可两人的感情却也是真的。
要不是发生那些事，现在估计都结婚了。
“所以，阿锦，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谢锦没答应，说要考虑考虑。
至于答案，其实两个人都清楚。
人生没多少个五年能浪费，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彼此。
——完。
19/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