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捉弄了他，引渡便极大地减少了与无垢独处的机会，夜里连睡觉也不回他的寝殿，叫无垢气得够呛，上来就以直报怨地嘲讽了一通。
引渡默默忍着，乌黑的眼睛如泣如诉，右手从背后缓缓掏出一只画山水的大毫，左手掏出一砚浓淡均匀的黑墨，诚恳道：“自从那日不妨弄脏了殿下的尊容，小仙心中无限悔恨，思虑数日，今日特来负荆请罪，料想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的，对吧？”
她殷殷地看着他。
无垢朝她清浅一笑：“那是自然……”看着她瞬间漫上喜色的眉眼，他慢悠悠地补上：“自然是要长长久久地放在心上的。”
引渡脸色顿时垮掉。
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古人诚不欺我！
然而引渡绝非轻易放弃之人，死皮赖脸一向是她的强项，当下便赖在无垢身旁不走了。
他要喝茶，她立时比谁都有眼色，讨好地奉上茶；他要下棋，她便极力克制自己想要乱动棋子的欲望，乖乖旁观，巴结道：“殿下，您瞧这棋子，像不像我给你道歉时满是诚意的脸？”
无垢思量半晌，落下一子，慢吞吞道：“还不够。”
“……”
无垢很快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因为引渡一咬牙，决定亲手伺候他洗漱。无垢手下一抖，棋局乱了个彻底。
柔和明珠之下，铜镜中映出无垢坐得僵直的身影。
引渡站在他身后，架势十足地取了木梳为他梳发，无端叫人想起新婚后为相公束发的小娘子。
但她显然不精于此道，细腻的指尖总无意间扫过他的耳畔颈后，带起一阵难耐的心痒，无垢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自控力如此之差，某些难言的反应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
“嗳，”她忽地凑近了：“居然有一根白发？！”
女儿家温热的呼吸萦绕耳畔，无垢只觉从头皮一路麻到了心底，他掩饰般腾地站了起来，冷不防正好撞到引渡的鼻尖，一声惨叫，引渡泪眼汪汪地捂住鼻子：“你干嘛？！挟私报复，小人行径！”
这一下的确是冤得很，她眼眶泛红，看来真的是极痛。
无垢略有些无措地想拉开她的手看看，然而刚要转身时瞧见身下，登时脸色爆红，慌乱地一撩袍子，转头快步进了屏风内：“你…我……我非有意，你、你出去罢，我要沐浴了。”
那可不行，她讨好了这么久，目的还没达到呢。不由跟着往屏风走了两步，无垢立刻发现她动静，低吼道：“你别进来！”
引渡打蛇随棍上：“那你明天带我骑马，我不会骑，你得教我。”
无垢不知在里头干嘛，低喘了几声，应道：“我答应了，你出去……”
引渡奇怪地皱了皱眉，旋即被终于能骑马的兴奋盖过去，喜滋滋地出去了。
无垢双手撑在黄花梨浴桶边缘，清晰地从水中看见了自己染上情欲的脸。
情欲与杀欲一样，都能令人觉得痛快。然而杀欲令他觉得厌恶，痛苦；情欲却如海中的暗渊，他甚至来不及反抗，刚刚发觉便已难以抗拒地溺入水中，他甘之如饴。
外间传来引渡兴奋的哼曲声，似乎是江南一带的小曲儿，绵软旖旎，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
无垢粗喘了几口气，骨节分明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探向身下，水中，他已完全被欲望所掌控……
——引渡，引渡。
你是来渡我成神，还是来渡我入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