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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血钞票会带你到一个地方(2)

我只要一发出声响,就会被这栋楼的主人发现,他也许会把我当成贼一样抓起来送到丁大伟的手里,让丁大伟一枪把我崩了。我来到了那房间门口,因为那门缝开得太小,我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我是不可能推开这扇门的。

我有种强烈的欲望,要看看里面蓝色的光亮中,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有一种预感越来越清晰,我相信丁小慧不可能走远,她就在我的附近。我好像闻到了丁小慧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气味,那种女人的体香吸引着我。

我站在透出蓝色光亮的门口,屏住了呼吸。

我突然听到了声音,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是肖爱红,女人竟然是胡青云。我对他们的声音并不陌生,尤其是胡青云。胡青云不是出国去了吗?她怎么回来了?她是悄悄地回来的吗?她回来怎么就没有人知道呢?

“青云,我不想让你走,真的不想让你走。我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可是,可是我的心不在你的身上。”

“你难道就不念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恩爱?”

“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你胡说!青云,你胡说!”

“你别发火。爱红,我走了,你完全可以找一个真正爱你、崇拜你的人。那样,你会幸福的。”

“难道你真的要为一个死去的人委屈自己的一生?”

“那不是委屈,那是幸福。”

“胡说——”

“爱红,我说的是真话,我不爱你。”

“你难道真的没有爱过我?一点都没有?”

“是的,一点都没有。爱红,你没有必要对我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用心。我是个坏女人,是我杀了帆远他们,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

“青云——”

“爱红,你不要伤心。爱红,我没有办法,真的,我没有办法。他死后,我一直试图爱你,可是我没有感觉,明白吗?我没有感觉,我这是怎么啦?”

“青云,你别难过,别难过,不能怪你,你没有错。你是为了爱他,我能理解你。我爱你,我要让你摆脱痛苦的折磨。”

“我摆脱不了,摆脱不了——”

“你可以摆脱的,要有勇气。”

“可是我的勇气从哪里来?”

“青云,相信我,我会给你勇气的,我爱你——”

“可我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呀——”

“青云,我可怜的爱人——”

“呜呜呜——”

我听到了胡青云凄清的哭声,肖爱红没有再说话了。我不知道他们在蓝色的灯光下干什么,我只听到了胡青云的哭声。

我猛然想起了我常在夜晚听见的哭声,那让我尖叫的哭声,和胡青云哭的一模一样。在此之前,我还觉得那也许是我母亲宋汀兰的哭声。我发现自犯了一个错误。

我想离开。我没有想过居然是她,对我那么亲切的她杀了我母亲。我无法再听下去,她的哭泣像在我梦中一样,让我想尖叫,不可抑制地尖叫。

就在这时,哭声停止了。然后是肖爱红的笑声,笑声停止后,我就听到了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脚步声。是谁要出来?

我赶紧躲在了一边。

门被打开了,大片蓝色的光射了出来。

走出来的是肖爱红,我没有从房间里,也就是肖爱红的书房里发现哭泣的胡青云。因为门开后,肖爱红的书房一览无余。那里面除了书柜,就是书桌,胡青云不可能藏在书柜里去的,刚才我还听到他们说话的,还有胡青云的哭声,怎么胡青云不见了?难道她顷刻间就人间蒸发了吗?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道我刚才听到的东西全是我想象的?这同样也不可能,不可能!我相信我现在十分清醒。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肖爱红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身上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还穿着一双高跟鞋,也是红色的。他的嘴唇血红,好像是抹了很多口红,脸上似乎化过妆,扑了白白的一层粉,眼圈也画黑了。唯一和原先一样的是,他的头发没有变。那条红色的连衣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像女人一样扭动着腰肢走出门,开亮了房间外面的廊灯。

他朝我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会是发现了我吧?我又尿急起来。

肖爱红一扭一扭地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我藏身的地方也可以看见那个房间。他扭进那个房间后,开亮了那个房间的灯,我内心的紧张马上得到了缓解,因为那个房间的灯光是橘红色的。我看他在打开一个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串起来的两把钥匙,他说了声什么就走出了那个房间。他灭掉了那橘红色的灯,然后一扭一扭地下了楼。

他要去哪里?

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香味,浓郁的香味,那香味在他的楼上飘浮着。我心里有些紧张,这种香味我那么的熟悉,怎么会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又打开了楼下的灯。

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好像是时装模特在走台。我乘机进入了那蓝色灯光的房间。我搜索了一遍,什么也没有看见,哪有胡青云的影子!

我赶紧蹑手蹑脚地出了肖爱红书房的门。

我往楼下的客厅里一看,不见了肖爱红。那灯光还亮着,那香味还在空气中流动着,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我此时想逃离肖爱红的家,我进入他家后,看到的一切让我难以理解。我轻轻地下了楼梯。

我经过客厅往门外走去时,觉得有个巨大的影子在压迫着我。

我听到了一声响动,好像是关门的声音。我看了看楼上,那透出蓝色光亮的房间门并没有关上,楼下的房间门也一动不动。我觉得那关门声十分的沉闷,我的目光落在了楼梯底下,那是一片阴影。在我们家,楼梯底下是顾玉莲放杂物的地方。我鬼使神差地朝那片阴影走去。

我的尿很急。

真的很急,它有可能会使我的膀胱爆炸。我进入了楼梯下的这片阴影。我没有发现肖爱红,却发现我踩在了一块木板上,这里怎么会有一块木板?我没有在我们家的楼底下发现什么木板。木板底下是空的,我可以感觉出来。

我往木板上一看,那木板的缝隙中透出一线光。

就那微小的一线光。

我找到了一个拉环。我拉起到拉环,轻轻地拉起了拉环。

露出了一条可以看见里面的缝。我没有再往上拉了,我不能让肖爱红发现我。这是一个地下室,也就十二平方左右的一个地下室。我们家一定也有一个地下室,可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进去过。地下室里的灯光也是蓝色的。

我看到了肖爱红。

这情景我永生难忘。肖爱红在摸一个人的身体,摸一个女人的裸体。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女人的脸被一块白布遮住了,女人躺在一个木板平台上,那平台干干净净的。女人的身体也干干净净的。肖爱红喃喃地说着什么。他摸完后,又在女人的身体上一点一点地亲吻起来,一边亲吻,一边用手术刀刮着女人的身体。他亲得很慢。他每亲一下,女人洁白的身上就会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女人一动不动……我还看到了那墙壁上,地下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东西,那居然是人皮,人皮上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肖爱红吻完了女人,他满脸是泪水。

他来到了墙壁旁,开始用手抚摸着墙上的人皮,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他抚摸完那张人皮后,伸手揭下了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人皮。肖爱红把人皮收起来,叠好之后就放进了一个小皮箱里。他锁上了小皮箱,然后提着小皮箱准备上来。我把木板放下去了,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十分急促。我赶紧藏在了客厅里的沙发后面。

肖爱红上来了。

他款款地提着皮箱子走出了家门。他走进了雨中,也没有打伞,像我一样,在雨中没有打伞。我跟在了他后面。我的尿不急了,因为我的裤裆已经湿漉漉的一片。

那躺在地下室木平台上的人是谁?

我突然想回去揭开那块白布看个究竟,但我被肖爱红的行踪吸引了。他在往我家的方向走去。这时牡丹街的街道已经积满了水。

他竟然用那从抽屉里取出来的钥匙打开了我家的门。

他进了我家的门。

顾玉莲有没有听到那开门的声音?

肖爱红进了我的家门,他走得很轻。一个男人穿着高跟鞋,能走得那么轻,真让我开了眼界。他在我家的客厅里,看着墙上挂着的顾玉莲和顾帆远的合影,他的眼中落下了两行泪水。那张照片让他落泪,这是为什么?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橘红色的光中轻轻地走到了顾玉莲的房间门前。

我的心提了起来:他要进顾玉莲的门?

他把耳朵贴在那门上,听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有听见,顾玉莲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肖爱红听不出什么来,就提着皮箱子上了楼。

他上楼很轻,没有一点声响。

他快到楼上时,往下面看了一眼。

他来到了我的房间门前,也把耳朵贴在了上面,听了一会儿,里面同样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样,他最后才走到了我母亲宋汀兰和顾帆远的房间门前,用从抽屉里取出的钥匙打开了这扇门。

他那钥匙从何而来?

难道也是像我一样偷偷地拿去配的吗?

他为什么要进入我家,进入那个房间?他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在这样的深夜进入我家,进入我母亲宋汀兰的那个房间?

肖爱红进入了那个房间。

他把门关上了。

他把我关在了外面。

接着,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和在以往的夜晚听到的缥缈的哭声是一样的,也和我在肖爱红的家里听到的哭声是一样的。

我觉得很冷,身上很冷。紧接着,我又听到肖爱红在说话:“亲爱的,你别哭。我把你放在这里,最安全了。亲爱的,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和我的小说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我要让你和我的小说一起流传后世……”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要看清肖爱红在干什么!

我取出了钥匙,那把黄铜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房间门。门露出了一条缝儿,我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肖爱红没想到我会跟着他,他现在那样子已经完全忘我了。他把那张人皮从皮箱里取了出来,放在地上,他一会儿哭,一会儿又说着话。我现在才明白,那张人皮就是胡青云的人皮,她根本就没有出国。女人的说话声和哭声也都是从穿着红裙子的肖爱红的口中发出来的。肖爱红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突然想到,地下室里的那个躺在木平台上的裸体女人是不是就是丁小慧?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整。

肖爱红取下了那墙上的挂钟,他拧开了挂钟后面的螺丝,然后卸下了挂钟后面的盖子,从里面取出来另外一把钥匙。他神情凄凉,那双眼中透出一种悲绵的气息。他身上的香味还在往门外扩散。

他拉出了床底下的那个木箱子。

他的力气有点惊人,我怎么也拉不出那个箱子,而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拉出来了。那箱子是他放在这里的吗?顾玉莲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用从挂钟上取下来的钥匙打开了木箱。

他从木箱里取出一大卷油布包着的东西,他把那卷东西放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油布,也摊开了油布包着的东西。他把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张一张地贴在了胡青云的人皮上面。他一共放了七次。他做这些时,像女人一样哭着,哭声十分的缥缈,他的泪水滴在那些东西上面。那是七张人皮,上面同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惊呆了。

我尖叫了起来。

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尖叫了。

我的头要炸了。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在做一个噩梦吗?如果是噩梦的话,让我醒来,马上醒来!此时,我希望顾玉莲上楼来,抱着我说:“孩子,别怕,奶奶在你身边呢,别害怕,孩子。那不是女人在哭,是猫在叫春呢。”

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顾玉莲已经死了。

她承受不了内心的重负死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脖领。抓住我的人满脸泪水。

他怒吼道:“你这傻子,你怎么可以看见!你怎么可以看见这些世间最宝贵的珍品!你有什么权利!”

我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我听到了什么散架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我大叫一声后就跌落进了一个深渊,黑暗的深渊。

我听到了老鼠的尖叫,老鼠在黑暗中尖叫着奔逃。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老鼠在奔逃。他们在黑暗中和我一起奔逃。我要到什么地方去?老鼠们又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在黑暗中疾走。

我把老鼠们的声音甩在了身后。我看到了橘红色的光亮,我在那橘红色的光亮中回到了另一种现实之中。

我看到的情景让我瞠目结舌:

外面刮着风。顾玉莲在关窗门。她把这栋楼里的窗门关好后就来到了宋汀兰的房间门口,对里面的宋汀兰说:“汀兰,把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去乡下参加亲戚的婚礼。”门开了,宋汀兰满脸笑容,她抱着三岁的孩子顾晨光。她在顾晨光的脸上亲着,顾晨光笑着,他说:“妈妈,别亲我了,痒痒。”宋汀兰又亲了几下:“就亲,就亲。”顾玉莲说:“好了,好了,明天回来再亲吧。”宋汀兰把孩子交给了顾玉莲。顾玉莲接过孩子,对宋汀兰说:“一会儿可能要有暴风雨,你把房间的窗门关好吧。”宋汀兰说;“好的,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吧,有暴风雨。”顾玉莲说:“都说好的,要去的,人不能没有信用。况且,他们派车来接,说不定车已经到了。说好了十二点来的,还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宋汀兰说:“那你们小心点。”顾玉莲笑了笑:“你放心吧,你自己在家里要小心。”宋汀兰把门关上了。顾玉莲抱着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孩子顾晨光下了楼。她把孩子放在楼下的客厅里,她对顾晨光说:“你别乱跑,我去上个厕所。要是车来了,你让他等一下。”顾晨光笑着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我知道了。”顾玉莲一进厕所,顾晨光就跑进了厨房。他把小手伸到煤气灶的开关上,一下一下地打火玩,每一次都能起火,他乐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来了,乡下亲戚的车来了。顾晨光最后打了一下火,就出去了。厨房里的煤气灶还在滋滋地冒着煤气。顾晨光最后一下打火没有打着,他忽略了把开关复位,就离开了厨房。奶奶顾玉莲从厕所里一出来就提着礼品,抱着顾晨光出了家门,去了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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